一本《问封》。
两本都是相关方面的集大成之作,可信度较高。
时间缓缓流过。
两书内容、陈案景的言语,三者相互佐证,与许折记忆中的认知也不冲突。
傍晚,雨势渐弱。
许折将重点整理出来。
一:自己必然折寿,三年起步。
二:黄鼠狼很特殊
“世人本不沾因果,黄鼠狼来了,也便牵连了因果。”
无数实际案例表明,黄鼠狼作为最特殊的动物之一,确确实实牵扯着因果。
他既然封了它,就会承担一部分它所造成的因果报应。
举个直观的栗子。
如果他封的这只黄鼠狼做了坏事,杀人放火什么的,他可能会大病一场。
如果它多行善事,自己则会得到一些好处,他可能出门就捡到钱。
至于什么叫“好事”,什么叫“坏事”,得先分立场。从书上来看,“天道”是站在人类的立场的----如果有天道的话。
……
许折搁下笔。
窗外细雨蒙蒙。
近处的绿竹与菜园,远处的篱笆与老槐,更远处的炊烟与人家,一切如常。
可年轻的书生知道,这安宁的生活,正在逐渐离自己远去。
“它一日不死,我心一日不能安。”
理清了事情,许折轻轻按压眉心,神情有些疲倦。
将未来寄托在一只动物身上……简直可笑至极。
随即又自嘲道:“又为之奈何?”
无可奈何。
也就是此时,窗外青天之上,今早掠过的那位青衣修士又在飞来飞去。
许折亲眼见他挥挥手,天空之中几只鸟雀就相随而行,潇洒非常。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陈案景的话语:“能帮你的,不是你能接触到的存在……”
一个小小的念头像种子般开始萌出嫩芽。
天上青衣仙人在风中闲庭信步,鸟雀作伴,丝毫没有在意下方的炊烟人家,更不会在意一位一天之内两次仰望过他的读书人。
年轻的书生从窗口看着仙人,渐入某种空灵境地。
鬼使神差地,他站起身,朝那道身影追寻而去,不知不觉竟走进了雨中。
待察觉时,空濛细雨已缓缓濡湿了他的长衫。
许折目光逐渐清明。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是一个温和而胆怯的人,对修仙有朦胧的向往,却习惯安于现状,习惯怀着淡淡的慵懒心思,守着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种菜、捉捉虫,教一群小女孩读书习字,顺便赚些钱……
从前他真的是打算这么过一辈子的。
可现在,黄鼠狼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不得不思考另一种人生。
时有大风吹来,青衫书生取下结发的木簪,又抽去发带,任长发在风中起伏,远望去多了许多洒脱的气息。
那位青衣修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不会有人告诉他,曾有一位与他素昧平生的读书人,追着他的身影一头扎进了雨中。
……
“维清,雨还没停,你站外面干什么?”
陈安然手中提着一只竹鼠,隔着竹篱笆与许折相对。
许折朝他走过去,拨开竹鼠,单手指了一下天空,问这少年:
“陈安然,你有没有想象过另一种生活?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啊?”朴实的少年先是抬头,什么也没发现,然后又疑惑地看着许折,“哪种生活?”
许折轻声道:“朝游北海暮苍梧。”
憨憨少年愣了一下,随口接到:“袖……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
“不是对诗,就是问一问你,有没有想过。”
陈安然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这几天似乎有一个宗门来淮梅办了个收徒大会。
那个宗门叫什么来着?
青玉宗?好像是了。
于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折:“许维清,你不会是想去修仙吧?!”
许折不置可否。
“可修仙一切资源都要争,你一个读书人,性格又这么平和,哪里玩得过那些老怪……”
许折望着远处那如黛青山,心生怅然:
“争不过的话,就加入啊。如果人家愿意要我的话。”
陈安然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许折,大哥,好大哥,你上个月不是才答应我,以后愿意跟我一起做古玩?咱两一起开个店多好!然后扩大规模……你要是嫌我爹碍事,咱两把手艺学了,然后就把我爹踢了……”
许折笑了笑,“人是会变的嘛。”
陈安然直视着许折的双眼,确定后者没开玩笑。
他嘴唇翕动几下,欲说还休。
大骗子。开店的钱,我已经快攒够了啊。
这少年沉默着拎着嘤嘤叫的竹鼠走开了,到了自家屋檐下,他又回过头大声问: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许折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反而微微抬首,目视远山与穹顶。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穿青衫的读书人郑重开口。
“束发,正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