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琬羞红了脸,暗啐一口,她可不会傻到去揭穿,被这么多羡慕嫉妒的眼神包围着,只觉得骄傲无比。
到了此刻,她的全副心神,已在不知不觉间,全部沦陷了。
宇文邕心思不同,听得“早盼平寇虏,良人罢远征”一句,脸上浮起神往之色,和内史王轨及默不作声的宇文神举等人交换个眼色,暗暗点了点头。再看赵开时,眼内就多了一层更深的热切了。
太后长叹一声,笑道:“原来还有这般曲折,赵家娃娃倒是个多情郎哩。琬儿那丫头呢,快上前来,你可是有福哩!”
崔琬小跑前来,盈盈下拜道:“太后,驸马他心高气傲,或许是觉得赘婿有委屈,才与琬儿做了这等对赌。这都是我们小儿女的胡闹,求太后不要责罚驸马了罢。”
襄阳公主就在太后身边,娇笑道:“琬儿这话说的,要是天下的男儿都是你驸马这般痴情,姑姑我恨不得叫他们都去入赘呢!”
十几个公主咯咯笑成一团。宇文思接口道:“可不是么,小郎先前跟我说,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就是要用来心疼的。大伙儿听听,这得多会疼人?我们家夫婿要有小郎一半的知心,做梦都会笑醒了!”
韩擒虎挠挠头,瓮声瓮气地道:“末将只会上阵杀敌,永乐你可不能嫌弃咱家啊!”
哄堂大笑。
恐怕现在开始,赘婿再也不是一个笑话,甚至会成为美谈佳话了。
宇文邕脸上也憋不住笑,洪声道:“赵卿,你这是把我们男儿都推上了绝境啊!你们小夫妻快起来吧,母后不会怪你失礼的!”
赵开恭恭敬敬谢恩,站起来朝崔琬眨眨眼睛,得意地一笑。
何泉方才已把放着雕版的小礼盒抱来,见事态平息,才上前递到了宇文邕眼前:“陛下,赵驸马的雕版到了!”
全场安静下来,直直地盯向那个木盒。
宇文邕没去接,道:“五弟,你与沙门、文若他们都看看,弄明白了再告诉朕与太后吧!”
王轨、于翼也是好奇的很,听到皇帝吩咐,都紧巴巴地赶到宇文宪身边,取出雕版仔细观瞧。
只是一个单版,几人自然一看就懂,宇文宪问道:“谦之,这似乎是印章一般,如何用处?”
赵开笑道:“诸位明公,凭此雕版,哪怕是目不识丁之人,只要有双手,半个时辰的功夫,可印出五百张完全一样的文章,甚至更多。若是有一百块这样的雕版,每版五百字,一部道德经,一日可印千册。”
“什么?!”发出这声惊呼的,可不止眼前几人,底下众人凡是有心的,无不震撼莫名。
都不用别人发问,宇文邕便急急地问道:“赵卿,那你雕刻这一百块板子,需用时几何?”
赵开假装沉吟了一下,道:“禀陛下,这雕版技艺尚在试验之中,需考虑木材、用墨、选纸和装订各个环节。若是技艺成熟了,且人手足够,一部万字的典籍,三个月的时间吧,小臣可印制五千册。”
“此言当真?”
这些上位者可不好糊弄,宇文宪、王轨、于翼等人,一个个的问题抛出来,关心的全是用度、成本、速效等,全是问到了点子上。
赵开早有准备,自然回复得极为巧妙,把关键技术隐去,又把成本提高了十倍左右。即使如此,一部典籍的购买价格,也比原先木简布帛的价格,起码降低了十倍以上。
这是他早就算好的,这么公开献给朝廷,保不齐就有人会眼红,回去后也偷偷搞个印刷坊打对台,那他无论是打价格战,还是再用活字提升技术,都能稳操胜券。
太后也听得明白,有些激动地道:“你这娃娃有心了,那岂非我老太婆以后虔诚礼佛,可以广施佛经了?”
赵开有些放肆地朝皇帝眨眨眼,高声道:“太后,正是如此。不仅是你,像丞相大人,也是虔诚信佛的,只要随意布施点钱币给小臣,便能拉回整车的佛经,供奉给寺院和佛祖哩!”
宇文乾嘉有些意外地瞧了赵开一眼,神情略有缓和。宇文护崇信佛教,整车整车地给寺院送钱塑金身,尤其老太君自齐国送归后,他更是觉得是佛祖庇护,每日早课晚课念经替母祈福,从没间断,朝野上下颂扬声一片。
太后却有些不高兴,道:“说甚呢,礼佛必须心诚,老太婆哪里舍不得那几个钱了?给你多少钱财,你就印最可能多的佛经,就算是你有孝心了!”
赵开嘿嘿一笑,道:“太后如此诚心,小臣自愧不如,佛祖定能保佑你多福多寿哩!”
太后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却没有往下说赏钱的事,显然不会做这出头鸟。
宇文邕沉声道:“赵卿,你向母后敬献了这雕版,就不怕技艺外泄么?你又不求官,叫朕如何赏你?”
赵开露出惶恐的样子,低声道:“陛下,技无止境,其他人来做,是跟不上小臣的脚步的。况且,小臣既然公开了这雕版,小臣就没想过据为己有,能为大周广播文道,不正应了太祖六条诏书(注一)的敦教化之意么?不过呢,小臣虽不求官,但请陛下赐个题字,就心满意足了!”
宇文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题何字啊?”
“皇家书局!”
宇文邕笑了笑,道:“原来赵卿在这等着朕哩,就凭这四个字,怕是无人敢窃用了。好,就凭你今夜得了头筹,朕代母后赏给你了!一会儿随朕到书房,写给你便是了!”
太后闻弦歌而知雅意,站起身来捶捶腿,道:“哀家年纪大了,坐不长久,有些疲乏。今日家宴,后辈儿郎都很有出息,老太婆很高兴,人人都有赏赐,这都是丞相大人治理有方啊!都回去吧,没事就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
“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