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练本在树下打坐冥思,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待他一圈打完吐纳歇气时,才出声笑道:“谦之,你所练功法老夫从未见闻,不知是从哪得来?圆润自如,自抱阴阳,隐有天道,可惜无法配合呼吸,引动你自身的气血,功效甚微。”
赵开赞叹道:“先生慧眼如炬。我这推手名为太极,正是来自道家的养生功法,小子从一本残破古籍里推理得来,只是没有运气心法,就图个活动筋骨。”
赵开现在撒谎越来越娴熟,心里暗暗向太极门徒致歉。
强练露出极大的兴趣,道:“那古籍在何处,老夫与你一起推敲推敲。”
赵开微愕,尴尬道:“那古籍残破不堪,弟子记下后,一把火给烧掉了!”
强练露出懊恼之色,叹道:“可惜了!老夫是想帮谦之推导一番,以便更得精妙,如此妙术或将失传,真是憾事!”
剑伯首次看到少主的太极推手,愣了一下,手中刀光进刺砍削,依然连绵不绝。
旭日东升,刀光在柔和的光影中,血气升腾惨烈迫人。
北墙暗门退开,莫氏兄弟头戴竹笠,脚汲草鞋,鱼贯而出。
赵开干脆收了势,笑道:“莫先生,这就要动土了么?喝了粥再干罢。”
四个匠造恭敬施礼,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也不说话。
强练道:“他们敬木头、敬泥土,胜过敬人,平日没几句话的,谦之习惯就好了。书局改造今日便动工,打下手的帮闲都已找好,出不了差错。”
赵开点点头,笑道:“有几位先生在,我哪里还会不放心?你们自便罢。”
知人,还得善用。赵开刻意地避开少钜子的身份,但用人,他是放得开手的。
莫氏兄弟那边已经开了灶,行个礼后,就退走了。
赵开招招手,让收了刀光的剑伯过来,对强练道:“先生,你看剑伯的刀法,如何?”
强练抚须道:“赵兄练的是军中刀法,乃是搏命之法,讲究一击克敌。老夫看他天生膂力过人,刀劈下去,不下五石之力,威力绝伦。只是太过惨烈,有去无回,怕是很难持久。”
剑伯感佩道:“先生真是眼光犀利,一语中的。我壮年时,可挥刀三百下,如今老了,一百下便要气喘如牛。”
赵开接过横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约摸六七斤重。横刀全长近一米,圆环刀柄近三十公分,双手可握,单手可擒;刀身长直,单边开刃,清冷如水,可见锋利无匹。
双手紧握刀柄,赵开有一种熟悉之感。他跟随剑伯苦练十年武艺,身体已有了本能反应,赵开默思一阵,心中涌起豪情,朗声道:“那请先生看我练刀,再做指点。”
军中刀法并无固定招式,劈砍、反撩、直挫……不过十来种杀伐手段,一为护身,二位杀敌。赵开耍弄几下后,渐渐找回了感觉,刀法越快,渐渐带起了刀风光影。
直到挥舞了近二百下,赵开开始力竭,手臂酸痛,便慢慢收了刀势,站定拼命吐气。
强练摇摇头,笑道:“你这刀法,比赵兄急促了许多,惨烈不足。老夫看你回气很慢,真到生死必杀时,三五十刀后便要力尽,这很危险哩。依老夫看,出刀时尽量留有余地,保持回气顺畅,你可做得到?”
刀法是剑伯教的,这话自然也包含了他,抢先讶道:“出刀留力?那如何破敌哩!”
赵开朝剑伯眨眨眼,转头对强练道:“先生,我等军中刀法粗陋,我虽知此道理,却不知如何改善。你可有办法?”
强练笑道:“你这小子,明明你练了这太极推手,便有此意,偏偏又来考校老夫!”
赵开喜道:“先生也觉得这太极推手可以弥补?剑伯,你看我练的这推手,虽出手无力,但却隐含阴阳相抱的圆润至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每件兵器都有其物性,长枪适合刺挡,直刀适合砍斩,因势利导罢了。你有没有想过,刀还有黏引之法,圆转如意?”
剑伯犹在沉思,强练已然叹道:“看来谦之对这太极之意已有所领悟。赵兄,你不妨想想胡刀、苗刀的刀身,是不是就是个半弧?他们是如何砍杀的?”
剑伯眼睛一亮,叹道:“对了,都是弧度出刀,拉长出刀轨迹,从而势大力沉,却又最省力气。少主,你把太极推手细细推演一遍,老奴或许可以领悟。”
赵开不过是借了后世的小说家言,能说却不一定自己能做,自然乐得其成。
拍拍肚子,赵开笑道:“有先生点拨,还怕不能更进一步么?肚子饿哩,吃过早饭再说。”
强练摇头道:“别指望老夫教你,墨家剑流传到今日,只剩下刺杀之道了。你身为家主,决不可自陷死地,老夫是不会传你的。”
赵开嘿嘿一笑:“我不学,田庄上的儿郎们要学呀。剑伯,今日你就紧跟着先生,寸步不离!”
剑伯脸上红光勃发,大声应是。
强练打坐姿势直接破功,指着这不要脸的一主一仆,哭笑不得。
这时,谢嫣然从厨房出来招呼,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