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的狂喜和激动瞬间瓦碎,乘于天际的热泪盈眶一下发了软急速的落了下来,阿徐一下子瘫倒在地大脑空白。
阿徐抓着医生的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想要发声却嘶哑不堪:“救…救救我爸,他在流血…做手术救好了对不对?”
“对!去医院!”
阿徐抬着父亲的身子,去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来,他嘶吼着:“帮我!我要送他去医院!”
近乎是跪爬的扑到父亲身上,阿徐父亲浑身灰土脑袋开了个大血口流了满目血和沙砾,面容枯槁如今看不见皱纹被厚厚的土盖着,本是面黄肌瘦的凹陷着脸腮,血流过脸颊。
阿徐抬起父亲的手,这双手沧桑又遍布疮痍黑黑的泥土泥垢居满十指,大大小小的划痕和茧子。
这结实的触感滑过阿徐的眉眼,猛的一下她抓着父亲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那口气哽在喉间,发出一声凄痛的哭声。
“阿徐,好孩子!你父亲已经走了……”
阿徐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颤着双手沾满了父亲的血,他往自己兜里摸出通知书,泪水砸满了纸张,混着指腹沾到的血。
阿徐把通知书拿到父亲眼前,吸着气咬着自己的手臂。
“爸...你...看”
“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考上了”
“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
阿徐看着父亲的双眼被盖了灰土,他固执的用指腹抹开父亲的眼皮,却冰冷的。
他又摸上父亲的脸,全是黏糊的血和灰土。
这一下,阿徐又摸上胸腔,头伏在那听。
没有
没有
没有心跳
阿徐伏在父亲的胸腔,痛苦的撕叫了起来。
“即使我的父亲平凡,只是个小小的工人,我也时常觉得他是超人,只要有他在,再黑的夜再可怕的东西,通通都小觑,我的父亲这辈子志向很远大,希望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于是他每天都在努力赚钱,即使微薄收入也好像积少成多,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出海,渡上帆船。”
“即使自己满手的灰土,也觉得心是亮堂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
“独自一个人坐着抽半宿的烟,又或者看着自己的妈妈遗像默默拭泪。”
父亲曾告诉过阿徐,不管是谁都可以对自己最爱的人哭,在爱的人面前哭并不软弱,因为最硬的外壳是留给别人的,最柔软的当然要留给自己最爱的人。
所以,父亲有天对着奶奶的遗像,深深的看着又低下头默默泣不成声,无声无息。
想到了好多事,好多人。
“阿徐啊,当我的儿子你真的是很辛苦...”
那藏在心底难以表达出来的话,阿徐没能对父亲说。
“父亲是我所有的骄傲和能量。”
阿徐近乎昏厥,觥筹交错间他又仿佛回到同父亲喝酒的那个夜晚,静默的陪伴。
阿徐父亲说,有些干不动了。
干到阿徐上大学,钱也就存够了,打算开间小铺子也就勉强过的去。
阿徐隐下心酸,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
说着说着,阿徐父亲又谈起了自己的年少。
什么爱情啊,什么梦想,在他那个时代都没有。
只有水到渠成的时候,跟阿徐母亲结婚也只是挎个篮子,装了点肉和鸡蛋,穿了套像样的衣服就去提亲。
“你妈,长得不好看为人勤勤恳恳,可男人嘛,总会受不住诱惑,在你九岁那年我就去外头找女人。”
被你妈发现后,你妈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跟她断了。
再后来啊,我也收心了,跟你妈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吵吵闹闹的也就过了半辈子。
阿徐啊,有时候我跟你妈还纳闷,我两心俗人也俗,怎么就生出你跟你姐这两个这么好的孩子。
这基因还是变异了不成...
阿徐父亲笑着抹了一把脸喝着酒,朴实又携着丝缕无奈无常。
那夜过后,工地老板赔了钱,阿徐那痛的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的撕裂叫嚣着,他想拿着钱去砸死那个老板。
穷,可以让所有人前仆后继的冒所有的风险。
穷多可怕啊
混在泥土里掺着血,拿起来一团黏糊一样的可怕。
可看到自己的母亲,姐姐和弟弟都哭的天昏地暗几乎崩坏,他默默隐下自己的痛。
当起了这个家的主心骨,可看到那笔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钱,他再度崩了。
一夜之间,少年不再仰望星空,他所希冀的全部瓦解,考上大学报金融专业本身就是因为钱。
阿徐决定去当兵,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也是父亲想做的。
老师还有教育局的人不忍人才泯没劝阻了几次,可拗不过阿徐坚定的信念,只好就此作罢。
那年,宋淮一同和阿徐入伍,年少友情变为莫逆之交、战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