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传来砸落的破碎声,路泱的小手转开了门把。
母亲的面如虚脱的苍白,头发粘连在脸上,发着虚汗,一阵又一阵的抽搐,瞳孔睁大。
或许这个场景在她心底留下的潜意识暗示,赵敏君的腿上和手臂上全是赫目的抓痕,泛着一点点出血。
小路泱走上前,把毛巾弄湿擦去母亲脸上的粘腻,“妈妈,你需要什么?”
小路泱趴下侧着耳朵听着,只听见母亲双目已经没有聚焦,呆滞又迷离呢喃着:“给我...白粉”。
路泱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子起身,小跑过去拿起自己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罐糖。
她倒了一手的糖果,又小跑回去,小心又呵护般的把糖果递进赵敏君的嘴里。
一颗
两颗
三颗
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小糖果。
赵敏君猛的一弓起身子,手胡乱的抓着,朝后面的马桶吐的天昏地暗。
“我叫你别进来你听不见是吗?!”
赵敏君愤怒的抓着女儿的双肩,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敌人。
“连你也要气我?”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气我!”
赵敏君把女儿扇倒在地,路泱“彭”的一声轰然的倒在地上,碰到了水龙头,淋湿她全身。
小路泱睁开眼睛,头发粘连在她眼睛上,透过缝隙,还有自己身下的一地水。
“妈妈,不喜欢糖果”
“妈妈喜欢的是什么呢?”
或许长期处在这种环境里,连路泱自己都不知道,她本身就有了一定的病态心理。
小小路泱在被推到在地上良久,才开口,她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正常的反应,她没有哭。
她没有害怕。
“妈妈,你是怪物吗?”
小路泱的脸贴在冰冷的瓷砖上,就这么淡淡的看着赵敏君问道。
赵敏君瞪大双眼,这句话把她胸腔那股发泄不出来的,已经杂糅成一堆糜烂的叶屑般的苦涩牵引而出。
她暴力的抓起路泱,死死的盯着她的眼前,像在看个围观者。
是的,路泱这句话,让赵敏君觉得自己是任人观赏的动物,围观者就这么冷冰冰的视若无睹只是觉得有趣。
“妈妈,那我就是个小怪物对不对?”
“老师说妈妈的感觉是柔软的,是甜甜的,香香的,像大熊一样温暖。”
我回去要告诉老师:
“不是的哦,我的妈妈是冷冷的,乱乱的,像动画片里愤怒的怪物。”
赵敏君俯下身子抱住路泱笑着说:“是啊,可能我们一家子都是疯子吧。”
“疯子是什么?”
“疯子就是不正常的人。”
“妈妈,我为什么是个疯子?”
“因为你是疯子的女儿。”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慢慢滋生蔓延,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扎根。
是泯没在背后的一丝希望,彻彻底底的盖住了。
赵敏君彻彻底底的丢失了自己,她接受了,她就是个怪物,她就是一摊烂泥。
“我们都是疯子,那就让我们全部都做个疯子吧。”
如果当时,我妈妈手上有毒品的话,我笃定她会让我吸下去,然后享受的看着我沉沦的样子。
路泱是这样跟心理医生说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赵敏君就已经决定好要当个疯子。
过了一个月,路泱上了三年级。
那些混在昏暗的日子,稀松平常的继续着,让她感到自己与别人不同的是,她察觉到自己和旁人的不同。
老师开了一堂课,“认识毒品。”
之所以上这堂课,是因为那年发生过一起,几名孩童被引诱吸入毒品的骇人事件。
路泱平静的听完整堂课程,她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开胶的鞋子。
同桌苏琪每天都会穿着漂亮的裙子,有各种各样的发饰,坐姿总是端端正正,堪人喜爱的样子。
她放完学得去学芭蕾舞,钢琴课,苏琪很好强,喜欢当第一。
路泱和她没话说,什么都没说过。
只是有时候看着看着,路泱心底就会长出一些什么。
十岁的她在日记本写下:
我的心脏长出发臭熏人的粪草,不受控制。
“嫉妒吧。”
有个男生说路泱长得比苏琪好看,苏琪不好看。
路泱很受用,眼睛盯着苏琪那受伤的神情,悄悄的开心。
可她还是打岔了这句话:“苏琪最好看了。”
好吧,那是她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