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邵阳府大人与沐云帆是旧识,俩人曾在西夏银州结识。沐云帆是商贾世家的贵公子,少以才学知名,精通史书音律,又好武学经书,曾拜师于辽东胡家、西域玄宗、南疆五毒等诸多名家门派。因为生性洒脱,放浪不羁,不喜欢迎来送往,也厌倦了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以及形形色色的体制束缚,便挣脱了仕途功名的羁绊,索性寄情于风月,纵横于四海山水,寻访名山大川,立志揽尽天下风土人情,结交各路英雄豪杰,实现儿时“志在四方”的抱负。
“哪里,哪里!沐少睿智无双,心思机敏,莅临邵阳,还没进城门,就破了一桩悬案,在下佩服!”说着,知州便嘱咐官差把老妪拖下,打入牢狱,先行仗棍三十!并将卖绢所得赃款还与少年。
老妪痛哭流涕,恳求宽恕,哭喊道:“大人,老妇的先夫早逝,实在是因为家里贫穷,儿子患病卧床不起,媳妇刚进门吃不了苦跑回娘家,已经无米下锅、无钱治病才不得已干出这等蠢事的呀!”沈周听见嘶声裂肺的哭声,烦躁不已,他呵斥属下道:“还不快把这败坏我应天淳朴民风的刁妇关押起来,以儆效尤!”
正当此时,沐云帆却转变态度,为老妪求情道:“老妇年过杖乡之年(花甲之年),因为救子心切,才干出违法之事,念在父母恩情的伦理以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怜悯之情,还望大人法外施恩,网开一面!”
“可是这妇人满口谎言,如何信得过她?”沈周疑惑道。
“这次应该不假。她的双手又黑又粗,满是老茧,一看就知道生活过的一直很艰难。她刚才用来包裹铜钱的皮纸,散发着一股刺鼻的中药材气味,想必定时长期被用来包裹药材,由此判断她的家人的确有人患病多日了。”沐云帆解释道。
少年一听,也拜倒在地,向知州大人请愿为老妪求情。
沈周见在沐云帆诚恳说辞的煽动下,围观人群随即躁动起来,只好对老妪从宽处理,吩咐衙役为其松绑道:“既然事出有因,受害人也为你这罪人求情,本官姑且这次就宽饶你,对此不追究,但若发现还有下次,定当从严重惩,绝不姑息!”老妪连连谢恩后,又拜倒在沐云帆和少年面前,泣不成声道:“今早老妇冒雨出门原本想为儿子上山采药,不想滋生邪念,多谢恩公不计前嫌,放老妇一马,大恩大德,唯有在次拜谢!”。
沐云帆上前扶起老妪,关切言语道:“老人家,情非得已之时才做情非得已之事,这儿有50两碎银,你快救你儿性命去吧!”说着,便从衣袖中取出银两放在妇人手上。刹时,人群中传来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老妪再次拜谢后,破涕为笑离开。少年也准备带着另外半匹丝绢和衙役递给的货钱感恩离开。沐云帆笑笑,对其言道:“今天这么一折腾,也耽搁了小伙子你做生意,你的善良和宽容必将赋予这剩下的半匹丝绢更好的价钱,大家说对不对!”沐云帆提高了声调,英武潇洒的神态更多了几分轻灵跳脱。
“对!”一声响亮的回声从人群中异口同声地发出,围观的人头更是躁动起来……
“我替小兄弟谢谢大家!”沐云帆仿佛一个收放自如的弹簧,能够随时抓住观众的兴奋点。他掷地有声地对围观人群表示感谢,并回过头对少年道:“我同样以50两购买你剩下的这半匹丝绢,作为我对应天城淳朴民风的无尚敬意,希望你能够给予我这个荣誉,让我有幸将这份敬业赠与我们深得民心和爱戴的青天知府大人!”言语中,深情款款流露,细微之处流露出的不俗才华和品位,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令众人感动不已。
顿时,四周掌声雷动,气氛热烈,更有春心荡漾的少女上前为沐云帆献上鲜花。最终,少年满怀高兴地将丝绢卖给了陆卓凡,沐云帆随即将货物作为见面礼,送到沈周身旁衙役手中。
“沐少呀,你真乃神人也,能够将我州府一出讹人钱财的闹剧演绎为‘仁义礼智让’的传世佳话,博得满堂众彩,为应天城争得了口碑呀!”沈周不禁称赞道。
回到知府,沐云帆被奉为座上客,沈周命下人沏上最上等的乌龙茶,准备佳肴热情款待。两人寒暄述旧起来。
沐云帆告之,自己打算在应天(南京,又称金陵)地带停留多日,一方面纵情山水,一方面考察商机。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应天东接富饶长江三角洲,南靠宁镇丘陵,西倚皖赣山区,北连沃土江淮平原,素有‘东南门户,南北咽喉’之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商机广阔。”沐云帆侃侃道:“我慕名‘金陵自古繁华’而来,也想领略‘六朝烟月之首,金粉荟萃之都’的万种风情。”说着,莞然一笑,目若秋波。
“沐少,想不到,时隔多年,这块残玉您还留着。”沈周凝视着玉,一声感慨道:“您真是我命中的贵人,这片残玉又让我回到了从前在西夏做经略安抚使的日子。”
“这么好的和田软玉,我自然得小心翼翼地收留着,要知道它可是稀缺珍罕、寓意吉祥的贡品。我说过待重逢之日就是它完璧归赵之日哈!”沐云帆泯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也不是什么贵人,只是过客。这不,我又从大人您的地盘上打马而过来了哈!”
“老爷,原来这玉是贡品,难怪沐公子说它能‘预言吉凶,映照古今’呢!”侍卫长恍然大悟道。
“呵呵,它不仅能够‘预言吉凶’,而且还能逢凶化吉呢!”沈周欣欣然道:“这个宝贝可是让老爷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不是陆少的良策唤起‘魔咒’,我沈府的家眷恐怕已经在老爷我的坟头哭过4个春秋了哈!”说着,沈州从家中一个尘封多年的匣子里取出另一块断玉,两块断玉凑在一起,竟然组成一只“玉桶”。
自唐以来,西夏属于番汉联合政治,以党项族为主导,汉族与其他族群为辅,主要处于列强环视的河西走廊与河套地区。宋朝在河东、陕西、河北等地设置了经略安抚使司,兼任所驻州府的最高长官,但只能管兵而不具备发兵的权力,同时受其他官吏的监察和制约。
宋真宗赵恒咸平元年,也正是4年前,因为崇尚西夏的佛学礼俗,沐云帆慕名前往银州高台寺参悟禅理,登上塔顶,凭窗眺望,古城风光和塞上景色尽收眼底,且天地连接处一线黄河,又见见香火鼎盛,游人不绝,“东土名流”、“西天达士”往来频繁,兴致勃然,脱口道:“高台现慈云,观千顷悦色,尽是三空妙谛;宝寺映佛天,听晨钟暮鼓,无非一点禅机。”正巧被时任西夏五州经略史的沈周撞上,觉此人才华横溢,气宇不凡,便在谈笑间有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