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我猜想到皇帝适才估计是跟她坦白了皇后和刘家将她送到皇帝身边的目的。我突然同情起她来。同样在这宫中生活,我只需撑起自己的生死。而只有十三四岁的她,却要撑起一个家族的荣辱。
我把刘小九的头发解开,刘小九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这一顶又黑又长的头发不管盘出什么样式的发髻,都可以衬出她美艳动人的相貌,刘小九的泪水把脸上的脂粉晕染掉了,但晕染掉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那端正又精致的五官。
刘小九看着我说:“齐公公,你说,你说是不是入了宫就没有回头了?是不是我再也就出不去了?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心里想,是啊!是不是一旦入了宫便出不去了呢!公主到底为什么要我入宫呢?不行,我总是只想着怎么带小果脯出宫,却从未想过,公主是否有什么为了的心事需要我去做。可惜,公主并没有告诉我。眼下只有易永康或许还知道一些答案。但是如今我在行宫,而他在皇宫。我得想办法见到他。
“齐公公,你怎么走神了?想什么呢?”
“奴才想起在入宫之前听到过一个故事。要不,奴才给姑娘讲讲?”
此时刘小九虽然十分沮丧,但是她到底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千金小姐,我这句话勾起她的兴头。
“奴才尚未入宫之时,听闻民间有一位姑娘被选作女官入了宫,虽说入宫当宫女有机会得见天颜,但是终究能有几个当上娘娘飞黄腾达呢?”
“是啊,当了宫女便要等到出宫之时方能择一好人家嫁出去,但是出宫之时都二十五岁了,早就错过了青春好年华。再难寻得好人家吧。”刘小九叹了一口气。
“姑娘说得是。但是这位女官,全家人指着她一个人养活呢!她不得不担起责任来,走进皇宫,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取一家人的生活。”
“一个宫女竟然要撑起一个家?”
“姑娘出身贵门,可能是不晓得咱们这些民间百姓,宫女的俸禄在贵人们眼中可能连支簪子都不值,但是放在柴米油盐上,却可以撑起一个小户人家的衣食住行呢。”
刘小九瞪大了眼睛,非常吃惊:“竟有这般事。”
她出声将门,从小吃惯食厌膏粱,饮尽琼浆,不知人间疾苦。这让我想起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却常常微服出宫,早早体会到民间的不易。也造就了她那一副菩萨心肠。
“那后来呢?她家里没有男人吗?她的爹爹呢?她有没有哥哥?”强烈的好奇心催着刘小九追问我。
“她的父亲自从摔断了腿便无法下地种田了,哥哥生病早逝了,家中便只有老迈的双亲,和年轻的嫂嫂而嗷嗷待哺的小侄。”我说完,眼睛里泛着泪花,差点就凝聚成泪珠儿奔出眼眶。
刘小九早就听得直流泪:“世间竟还有这般苦的人家。这位女官肯定是很无奈。后来呢?”
“女官就默默地撑起一个家,她是当时唯一一个入宫之时没有哭闹的孩子,所以一入宫便被先太后看上了,当时先太后还是皇后,此后,她就留在绛坤宫当差。”我想起了殷桃的笑脸,后来他成了祁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薨逝之后,我打探到的消息是——她为了不被变卖为奴,便服毒自尽了。
“后来呢?那位女官后来怎样?”刘小九顿时对殷桃的故事感到十分有兴趣,并且对她十分钦佩。
“她呀,听说后来宫中有一位公主出嫁了,她跟着陪嫁过去了。之后奴才再无听说她的消息。”我不愿说出殷桃的悲惨下场,我不想过早破坏了刘小九对人生的美好幻想。
“想来我也是要撑起一个家族的荣辱了!齐公公,你能帮我要来热水和一套干净的衣裳吗?我要梳洗一番。”
“奴才这就去领。”我连忙去找阁楼下的守卫向行宫的管事太监要来热水和衣裳,刘小九毕竟是皇后的表妹,行宫的宫人不敢怠慢她。虽然软禁着,但所求之物应有尽有。
刘小九梳洗完毕之后,对我说:“齐公公,你瞧,我好看吗?”
“姑娘容貌,是这世间的凤毛麟角,天下少有。”我发自内心地称赞她。
这时候门外突然来了许多内侍,他们带来了两箱锦衣绸缎和两觳珠钗玉坠。
为首的太监用他高昂的声音面无表情说了一声:“圣旨到!”
皇帝终于册封了刘小九为贵嫔,并令她只能在行宫当中活动,仅我一人伺候起居,没有宫女和其他太监。而皇帝却长居在皇宫。换句话说,皇帝给了她一个名分,名正言顺地把她囚在行宫当中。
刘小九借过圣旨,对我说了一声:“齐公公,我是不是也很勇敢,我没有哭闹了。”
“贵嫔娘娘长大了!”
我的眼泪终于藏不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