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陆礼仍旧没有恢复,连丝毫清醒的痕迹都没有。
陆震天日夜相守,早就精力透支,要不是周岐借着草药吊着,怕是神志涣散,一同倒下了。
起初,不少人对此默不作声,觉得陆震天眼睁睁看着亲儿子倒下,必然伤心欲绝,这番做法也可以理解,兴许父亲的照料会让陆礼好得更快些。于是也就当同情老父亲的心,没有强行找陆震天商议军事。只是,日复一日,陆震天似乎也忘却了自己将军的身份,只痴痴守在陆礼床榻前,愈发不成人样。人们这才觉得不对劲,纷纷进入营帐,开始进行劝导。
借着人多胆大,打定主意的一众人并排站在陆礼的床榻前,彼时陆震天正在为陆礼擦汗,头也没抬,认认真真,似乎与世隔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谁该做第一个开口的人,最后你推推我,我拽拽你,好不容易吐出了三个字,“陆将军。”
陆震天其实早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帅,突然这样,大家总会不安。可面前的毕竟是他的儿子。一丝不苟地为陆礼擦完汗,陆震天放下巾帕,站起身来,“有什么话,去主帐说吧。”
众人应了声是。
抬首看见陆震天踉跄了一下,高大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佝偻了一些。
众人沉默着,那是曾经战无不胜的陆将军啊。如今也平添了一个老字。
“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陆震天察觉身后无人相随,回身对着一群呆愣在原地的将士说道。
众人看见陆震天眼里布满红血丝,愈发思绪万千,魔怔了似的统统看向床塌上的陆礼。
陆震天忽然就觉得这些毛头小子可能比自己神志还要不清楚,大步流星冲了过来,拽起第一个人就走,“后面的跟上。”陆震天力气自然不小,那人被拽得生疼,刚要嚎叫,陆震天低声威胁道,“不许出声。”虽然他也没说出声会如何,那被拽之人却仿佛能够预见后果,小鸡啄米般点头。
片刻之后,营帐中就只剩下陆礼一人。
其实陆礼能够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也能听见营帐的喧闹,可他却无法动弹,无法睁眼,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深层的梦境,梦见过去,梦见现下,二十载岁月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似乎就在这无穷无尽的梦里被翻来覆去地播放。
他似乎在梦境之中,又似乎置身事外,看着别人的故事发展,只是那人刚好也叫陆礼。
他梦回十岁那年,赵芙蓉被歹人掳走,两家人都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自己虽然年幼却也执拗地找了半月有余。
当时只觉得自己不能失去这样一个从小一同成长的玩伴,虽然她无理取闹又百般无赖,但自己扪心自问,是愿意和她一块玩的,愿意把糕点和她一同分享,愿意带她去自己的秘密基地。
梦里,小陆礼瞧瞧爬上窗台,那是一个废弃的屋子,赵芙蓉小小的身子被歹人裹得和粽子一般,人早已经昏迷过去。
自己不知怎么办才好,明明那个歹人随时都有可能回头看到自己,小陆礼还是坚持趴在窗头,自己总觉得这么看着看着,赵芙蓉就会醒来。
可事实上,蒙汗药的剂量太大,小陆礼看了半天,赵芙蓉也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真的被歹人抓住。
“臭小子。”那歹人一把提起小陆礼,抬脚往他的屁股踢着。
“诶诶诶,疼。”小陆礼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