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被寒风吹得头脑发昏,几乎忘了今夕何夕。直到长元说了一句:“快到了。”她揉了揉脸,慢慢往下方看去。
下面是大片的丘陵,一个个小土包上长满了绿竹青草,生机盎然。漫雪印象中的江南,是水乡,应当是到处河流小船才对。可是她没有看到水,连条小溪都没有看到。
叶片停在了一处平地,长元和玉卿都跳了下来。漫雪艰难地挪动双腿,扶着叶片边缘下到地面,双脚一沾地就软了下去。长元适时地提住她的胳膊,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小山包的顶部,四周是草坪和灌木。边上还有一座较高的山包,也是郁郁葱葱。
长元问:“还能走吗?”
漫雪挣脱了长元的搀扶,忍受着双脚针扎一般的疼痛,努力站直了身子。
树叶变回原来的大小,翩翩然落下。长元便打头往边上更高的那座山包走去。
玉卿抬头,透过设在那座山上禁制,看见山腰处坐落着一个小庄子,屋舍坐北朝南,随着地势错落排布。她道:“我记得水亦寒曾说过,他想住在平原,门前有水,门后有田,他自己耕作。怎么现在住到山上去了?”
而且这山,从天上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包,真正走上来才发现,地势极为陡峭,且山路泥泞又狭窄,来往极为不便。长元走在前头,玉卿走在最后,还要时不时护着中间的漫雪,以免她踩空了滑下去。
长元说:“本来是住在平原的。不过此地多雨,雨水最多的一年,从早春一直到初冬,几乎日日降雨。平原易积水,常常满到屋舍里去,更有那些房屋被冲毁的凡人误入他们的领地。居住实在不便,后来他们就搬到山上去了。”
山路倒是不长。路的尽头,是块丈宽的空地,空地上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巨石。长元伸手,在巨石上叩了三下。
不多时,巨石中间镂空,向外扩散,变作了一道石门。门内走出来一个男子,向长元和玉卿行礼道:“长元公子,玉卿上仙。”
长元问:“你知道我们要来?”
“家父料到玉卿上仙会来拜访,不过没有料到长元公子也会来。”
玉卿问:“你便是水亦寒的幼子?”
“是。晚辈名叫景林。”景林说着,侧身让了一让,“两位上仙请。”
漫雪自景林出现,便躲到了玉卿身后。此刻,长元把她拉了出来,推到景林面前。
景林显然没有料到他们还带了旁人,有些惊诧。
漫雪抗拒着想要后退,却被玉卿从后面扶住。长元向景林道:“她叫漫雪,是华英的女儿。”
景林一听华英二字,神情变得比方才严肃许多,想到晋阳城也归属太原郡,立刻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漫雪低着头,轻微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林见她不答,也不强求,只道:“先进来吧。”
水亦寒的庄子,远看像凡人的村寨,走进去了,才发现里面陈设雅致,庭院的地面是白色石砖铺就,台阶上有一方石桌,屋舍均盖着光滑的青瓦,兽面的瓦当与稻穗的滴水相适应,屋檐下有一行排水的小凹槽,处处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景林打了一声呼哨,招来一只鸟飞落在屋檐上。他冲着鸟说:“快去把我父亲找回来,越快越好。”
长元注视着小鸟飞走,缓缓问:“你父亲不在家?”
“回公子,父亲早间被土地神请去了。”景林说着,又看向漫雪,“你不用怕,我是你曾叔祖。你既来了,就先住下,一切等我父亲回来再说。”然后招呼院子另一头扫地的小狐狸过来,让她领着漫雪去休息。又引着长元和玉卿到正厅坐下,奉上了热茶,立侍在一旁。
“两位上仙稍坐片刻,父亲很快就回来。”
不多时,水亦寒便拄着一根拐杖自远处飞来,匆匆落到院子里。景林立刻迎出去。
一见到迎上前来的景林,水亦寒便问:“玉卿上仙来了?”
“不止玉卿上仙,长元公子也来了,”景林从他手上接过拐杖,“还有华英的女儿,也跟着一起来了。”
水亦寒走向正厅的脚步顿了一下:“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