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元笑起来:“狐族的子孙孝敬我的,不多,但是绝对够用。”
玉卿哭笑不得。
最终,他们还是坐在屋顶赏了半夜的星与月。上弦月像一把弓,等待着人把它拉开,然后射出飞箭。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若是有人看到这样稀疏的星,配上这种半圆的月,很容易触景生情;在和平的年代,这样的月与星则让人觉得闲适与寂寥,让人不自觉地想找些事情排解这份寂寥。
长元向玉卿解释了什么叫秋禊。这是一种水边的祭祀活动,通常与中元节,也就是七月半相连。长安做过许多次都城,因而这里的秋禊相较于周边的城要隆重许多。
这时候离秋禊还有好几天。这几天里,长元带着玉卿逛了长安的几条街,用“狐族的孝敬”为她置办了一套衣裳与首饰。
布庄来往的人,似乎是因为很少见到相貌像他们这样出众的男女,总是有意无意多看他们两眼。玉卿顶着长元表姐的身份,任由他拿各种花色的缎子往她身上盖,不时还要听长元信口胡诌“家里的事”。诸如他是哪里的士族,父亲做过什么官,母亲又是谁家的女儿,家里都有那些人。
长元说得有模有样,甚至到了最后已经编到他表舅夫妻在某地亡故,他要送表姐回祖籍,顺便向宗族求亲。玉卿表面笑得娇憨,背地里却很想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一顿,奈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些事情做不得。
定制的首饰在秋禊的前一日送到,玉卿试戴过,觉着还不错。第二日,玉卿在阿梅的母亲与伯母的拉扯下穿戴整齐,上好了妆。临出门时,两个妇人把她推搡到长元面前,他看她眼神倒真像是在看心仪之人。
长元在一处酒楼定了雅间,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河道,水边已聚集了不少人。有几个公子哥骑着马过桥,其中一个看见了倚在窗边的玉卿,轻挑地冲她喊了一声,然后吹起口哨。长元剥橘子吃,把吃到的核吐出来,随手朝那边扔了过去。橘核打到了吹哨的那人骑的马,马扬起前腿长啸一声,把那人甩了下去。
玉卿被这一幕逗乐,捂着嘴笑,长元抬眼见了,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场秋禊持续到黄昏。当太阳落下以后,街上亮起了大批的灯火,宣誓着这是个不眠夜。
长元问:“还要看吗?”
玉卿在窗边看着外面人闹腾那么久,也有些疲乏,答道:“不看了。天也晚了,这就回去吗?”
“不回去了,今晚赶路。”
玉卿坐到长元对面,问:“赶什么路?”
“到时候就知道了。”长元笑得神秘。他施法隐了他们的身形,走到窗边,向她伸出一只手。
玉卿搭上他的手,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瞬,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巷边仍是河道,这一头长着棵柳树,那一头则是阑珊的灯火。
长元摘了一片柳叶。照例她坐叶子,他飞在旁边。玉卿借着月亮与星星判定了方向,是西边偏北。
最近由于身体的逐步恢复,她没有那么容易疲倦和饥饿,长元就放开了心地飞。夜晚无需担心被凡人发现,他也没有飞得太高。玉卿低头可以看到地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长安城里是最拥挤的,等到离开长安,剩下的都只是不明显的光点。
飞了约摸两个时辰,已完全看不见任何灯火了。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大山,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到它的高耸。玉卿低头细看这座山。长元带着她飞过连绵的山峦,逐渐爬向高处。
山的最高峰,仿佛与天相接,那里有一个发出白光的小点,再靠近一些,就发现那不是小点,而是一个永昼的仙境。
长元侧头,看见她有些发愣,笑道:“怎么,睡了这许多年,连昆仑山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