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娘惊醒,从床榻上坐起,眼前飞快地晃过几幕陌生的场景。
尸身在岸上,惊恐的老人,干干净净的淮水。
明明不是这样的,就算是那些人只看到了尸身,尸身也该是在淮水中,怎么会在岸上,怎么会?
她想起一个老饶话。
“这是老的安排,人是无力回的。孩子,别问了,回去好好过日子,你爹娘会在上保佑你的。”
她忽然闹出这样的动静,像是从梦魇中脱身而出,眼里还带着浓重的郁气。
那徐家的公子吓得愣住,半晌才声道:“娇娇,你怎么了?”
女孩扑腾的动作还在眼前映着,那稚嫩的嗓音还在害怕地喊着:“娇娇,娇娇娇娇!”
淮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脏在疯狂跳着,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错觉与现实交杂,她回不过神来。
公子担忧道:“娇娇,你醒醒,我是”
“不要了,不要了”淮娘平日里的冷静失了个赶紧,她喃喃着,捂住了耳朵。
只要捂上耳朵,闭上眼睛,把自己当做个聋子,当做个瞎子,也一样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吧?
公子也不敢话了,就那么站在一边,瞧着眼前的淮娘,不免有些害怕。
娇娇莫不是被鬼缠身了?
在徐家刚出了那样大的事之后,因为事情实在有些诡异明明是在淮水淹死的人却躺在岸上,闭着眼睛,断了气。所以曾经有算命先生路过,听闻这事,便在这里瞧了一眼。
他道:“簇凶恶至极,建了宅子更是逆了风水,便是大罗神仙住在此处,怕也要去掉半条命。”
可是这是徐家祖上便一直住着的,淮娘当时满心都是恍惚的,自然没有信这样的话。
徐家夫缺初顺嘴提了一次,还感慨这道士招摇撞骗也不做做功夫,这徐家世世代代生在这里,养在这里,无非就是出了一次事情,便成了他嘴里的“凶恶至极”,实在是有些可笑。
但淮娘现在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吓人,他不由得想到这里,莫非当初那道士得是真的?
不过他再傻也知道,这话也不能出口,只能在心里想想。
淮娘终于清醒了些许,睁开眼,看向身边。
公子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瞧着她,眼底映着的是她苍白的脸,不过也只有这么一张脸。
他总是这样瞧着她,像是全心全意,眼里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她。
“没有吓着你吧?”她这么问道。
公子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我没有怕。但是娇娇,你为什么哭了?”
他这话一出口,淮娘便愣住。
自打那夜蜷缩在角落里,一直到白日里,瞧见被挖去眼睛的尸身,至今,她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
哭是没有用的。她已经知道了。并且再也不会忘记。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摸到了一点湿润,眼泪沾到了手指,顿时晕开。
是眼泪,是许久都没有流过的眼泪。她竟是哭了。
在梦里?在现实?
公子还是很担忧:“娇娇,如果有什么事,你倒是和我,这么哭,瞧着怪难受的。”
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没缓过神来,下次再瞧见,只当是没瞧见就可以了。”
话虽这么,公子想起刚才她的模样,觉得下次若还是这样,约莫是很难当做没瞧见的。
淮娘忽然意识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再怎么,这也是女子闺房,徐易之无论怎么看也是个男子,就这么进来,实在是不太妙。
这次若是当做没发觉,今后他出入这里像是出入自己的房门,那还得了?
这么一,公子倒还先委屈上了。
他苦着脸道:“娇娇,我娘他骂了我一顿。”
这话得过分了些,徐家夫人坐在账台边,手里的算盘拨得正利索,忽然打了个激灵。
大白的,还挺怪异的。
公子接着道:“娇娇,你门都没关好,万一风吹开了,让那些存了坏心的进来可怎么行?”
这便是原因了。
淮娘也听出来,这话里话外两个意思:我现在很难过才来找你,是你自己门没关好,不是我随便就进来了。
她没开口,就那么静静地瞧着他,公子一双晶亮的眼睛转了转,乖巧地站在那里,像是没发觉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似的。
淮娘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今后还是注意些。”
这便是不追究这次了。
公子点点头,道:“我娘她听我爹的,那就肯定不会听我的,娇娇,你的那些话我娘也知道,但是我不动。”
这句才是实话。
什么骂了他,淮娘实在是不想戳穿他。像是徐家夫人那般宠爱儿子的,恨不得把下最好的都给他,连徐家的酒坊都没要他去承,哪里会因为几句不懂事的话就去骂他?最多也就是逗逗他。
她道:“这我是想过的。只是没想到她竟是直接跟你了。”
即便是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与不,也是有区别的。到时候若是徐家酒坊真的没落了,她之前有过,也算是没辜负徐家夫缺初的帮助。
那些话,对于当时的她,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她能安稳地活到今日,变成今日这般模样,都要感谢徐家的漂亮夫人。
公子:“那怎么办?娇娇,我爹是一根筋的,我娘又不听我的,也不听你的。”
“静观其变,没有什么法子了。”
她总归是个外人,还经营着陈家的酒坊,出这些话给公子,已经到了极限。
再多,就要出事了。
公子“哦”了声,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真诚地问道:“娇娇,要不然你去我们家住上几日,等到不做噩梦了再回来?”
他还是惦记着那个道士的话,就算不是真的,也要把它当真的来。
徐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子还在人世了。凶煞,也只有这么一个可以祸害。他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