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由德顺亲自送去了许家，宣旨的时候，云汐正巧也悠悠转醒。

夏麟觉坐在她床边，看她睁开眼时迷茫的神情，终于是松了口气，神色也明显的柔和了起来，“醒了？可还觉得难受？”

云汐由着他将自己抱入怀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这才得空打量起他的样子。

他眼下有明显的青色，气色看着也不怎么好，云汐有些担忧的摸了摸他的脸，“奴婢没事，可能只是吃坏了，皇上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夏麟觉拥她入怀，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声音低哑的说：“你没事，我便没事。”

云汐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浑身都带着哀伤的情绪，只好由他抱着，双手在他背后轻抚安慰。

夏麟觉的圣旨是在清晨时送到许家的，正巧许家全家都在。

德顺念到一半的时候，莫莹已经昏了过去，待他念完所有的内容，许蓉也尖叫一声晕倒在她父亲许少阳的怀里。

许家所有人都跪在原地发懵，直到德顺甩了袖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许首辅才喊住他。

“德顺公公，”他的额头滴下一滴汗水，不知是被这圣旨的内容给吓到了，还是被这不怎么炙热的晨光给晒的，“皇上他……”

许首辅欲言又止，只瞟了一眼昏倒在地的莫莹与许蓉。

这些年莫莹将许家管得井井有条，许首辅多数时候只管着朝事，并不怎么过问后宅的情况，也是对莫莹的放心。

可如今这道圣旨，看起来是给许蓉赐婚尊贵无比，可那汪浩，却绝不是良人。

商人在成国的地位固然不低，可到底比不上在朝为官的权贵。许蓉作为许首辅的嫡亲孙女，身来地位便高人一等，也绝不该嫁给一个商人。

哪怕许首辅的儿子娶的就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可到头来，他们还是希望许蓉能嫁给权贵，更不用说汪浩在京城里简直可以算是声名狼藉。

德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许蓉一眼，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许首辅，您对朝廷忠心耿耿，但这许家人多嘴杂，怕是与您并不是一条心。圣旨不可违，奴才言尽于此。”

许首辅无言以对，只好恭送了德顺离开。

在朝为官这么些年，许首辅第一次连续告假了七日未入宫上朝。

据传，那些日子里，许府大门紧锁，但路过的百姓们都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凄厉的哭喊声。

到了第八日，许首辅带着布满血丝的一双眼上朝，整个朝会上一言不发，到了下朝后却顶着骄阳在御书房门口跪了大半日，晟明帝才准他进去。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但许首辅出来的时候眼眶发红，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再过了七日，许蓉便出嫁了。

出嫁的时候一身红衣，顶着红盖头，没人看得见她的模样，被喜婆背着上了花轿，便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双腿是软软得垂在喜婆身侧的。

大婚礼办得极为简陋，甚至连宴席都没有，好像是女方不想嫁，男方不想娶似得，只不过是被一道圣旨硬生生的给凑到了一起。

许蓉的母亲莫莹在许蓉出嫁的第二日企图上吊自杀，幸好被其丈夫许少阳救了下来，但整个人却是疯了。

她只为许少阳育有这一个女儿，满门心思都在教导这个宝贝女儿身上，如今被迫嫁给了汪浩，此生便也没有其他指望了。

再过了几日，许首辅再度递交奏折请求辞官。

只是这一次，晟明帝立刻便准了，毫无挽留的意思。

曾经风光无限的许首辅与许家人，那个顶着“命带富贵”名声的许蓉，终究是走到了差点家破人亡的地步。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这个事情瞒着云汐，直到莫莹上吊发疯的消息传入宫里，玉蝶才在云汐的逼问下和盘托出。

云汐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只是化作了一抹叹息。

事情过去后的一天下午，云汐被端孝太后找去了景仁宫，同时在场的还有秦婉柔和袁湘。

因为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适宜迁宫，故而端孝太后便也就住在自己原来的景仁宫里。

端孝太后还是躺在她钟爱的贵妃椅上，一手揉着额角，显见得这两日头风症又犯了。

“云汐，过来哀家这里。”她见云汐走进来，立刻便喊了她到身边。

云汐依言走过去，被端孝太后拉着侧坐在贵妃椅上。

端孝太后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气色还算不错，便稍稍放下心来，“哀家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身子可大好了？”

云汐点点头，便听端孝太后又继续说道：“这次许蓉做得确实过份了，唉，也不怪皇帝恼怒，只是牵连了许首辅……”

本来许蓉下药一事做得颇为隐秘，但她却忘了，自己在那宴会上说的话就足够砍脑袋的了，这次反倒是让夏麟觉利用了。

云汐听端孝太后说了这话，心知夏麟觉是将这件事里许蓉给自己下泻药一事给隐去了，大概也是不希望有人借题发挥吧。

至于许首辅是否是真的受牵连，又或者夏麟觉是否告诉了许首辅真相，如今看来却已经不重要了。

许蓉已嫁，莫莹已疯，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太后，话可不能这么说。”秦婉柔放下手头的茶盏，“那些大不敬的话都是许蓉自己说出口的，如何怪得了旁人。”

虽然是本家，对于许家大房衰落一事她颇有些感触，可毕竟这影响不到她或是她的父亲，端孝太后只感慨了一会儿就转开了话题，提起了为夏麟觉绵延子嗣一事。

在场的三人都免不得脸红了起来。

端孝太后却没察觉，只自顾自的说：“云汐你最不争气了，都跟在觉儿身边这么些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你们两个，入宫也快半年了吧，怎么也没点动静……”

幸好一旁的张嬷嬷及时察觉了，笑着打趣道：“太后您急什么？您都已经有一个大胖孙子了，如今贵妃娘娘与袁妃方才进宫多久啊，瞧您，把她们说得脸都红了。”

“行行行，”端孝太后闻言摆摆手，“哀家也不着急，你们三人便齐心协力的伺候好皇帝。皇帝开心了，哀家自然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