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严玢对外看似冷血严酷,可是对着身边的至亲总有着难以置信的执着。旁人而言如若母亲在五岁后就不曾管教过自己,过了二十来年或许母子情早就淡泊如清水了,哪里还会像他这般执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她?”薛泠此刻毫不在意他身上的酒气,揽过他的头叫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找了她十几年了,自我出宫后我就想着是不是终于能见到母亲了,可是她留给我的不过是一座空宅子。后来我就想她会不会是来了晋中,可这也没有她的身影。你说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呢?那后院的花都枯死了,明明是她与父亲还有我曾经一同种下的,她怎么舍得…”
肩头的薄衫被泪滴打湿,严玢只是闭着眼睛那眼泪就不自觉的流出来。他没有哽咽,没有抽泣,只是那样安安静静的流着泪。
许是酒的原因在作祟,又或是重回这故居而有感而发。他在路上的时候曾奢望过,若是这次回来一推开门便看到母亲,那母亲定会为那些花的重开而感到高兴,自己也定会大大方方将薛泠介绍给她,告诉她这是自己将要携手一生的姑娘。
可是,那些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的幻想罢了。
薛泠将那拍着他背的手向上稍移揽住了他的头,轻抚着道:“那些花一定废了很多功夫照料吧,玉郎,你的用心我都看到了啊。”
严夫人不懂的,以后她都帮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
他们两人,谁也不是孤独的个体。
眼见在坐下去,天就要彻底黑了,而严玢枕在她肩上明显是乏了就这么扯起了小呼来。还好有小厮路过,这才帮着将人扶进里屋休息。
又叫人给他换了衣服擦过身子后,薛泠才独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满不在意的灌下肚。
近乡情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见今天严玢回来的神态,和冯雨清的事八成谈妥当了。若是不出意外,明后天就要上路了。而此行也就剩下最后一站目的地了。
皇宫里至今未传来什么消息,却不代表她逃出来这近三个月的事没人发现。朝政自有徐锦芙帮着处理,这点并无什么可担心。就算李劭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薛泠怕的是如若阿爹知道的话…她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尚未确定的事。想早些歇息,却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近乎一整夜没睡。
第二天严玢见到她时,便是顶着两个青了眼眶的薛泠满脸写满了疲惫。再看严玢,倒是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只觉浑身神清气爽。
“今儿个回京吗?”薛泠只撇了一眼面前的白粥,并没什么胃口。打了个哈欠只想回床上舒舒服服的补个觉。
见她这样,严玢有几分心虚。自己昨天和那冯雨清谈话时竟是一不留神喝多了,虽说在那时尚保持着头脑清醒,可是一进了门见到薛泠那根弦便彻底松了下了。这之后的事么,便也记不清了。今早一起床发现不仅衣服换了,身上的酒气也都散尽了。再一看薛泠这样,心里嘀咕莫不是折腾了她一晚没睡?
半天没听见回话,薛泠也不急,只是合上了眼睛,颇有下一刻就要在餐桌上睡倒的架势。
“昨天…没打扰到你吧?”
听了这话薛泠倒顿时不困了,睁开眼睛看着他。莫不是睡醒了就全忘了吧?
“还行吧,不过就是回来了非要拉着我看什么花海。”
听见这话,严玢手里的勺子一下掉进碗里。那只用了一半的白粥就这么溅了几摊在桌上。他一点不怀疑,自己昨日绝对对着薛泠说了母亲的事。这是他心中的一道坎,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就是这帮着管理的老仆面前,他也从未流露出对母亲的期盼来,他没有一次主动问过母亲有没有回来,在这些人面前就好像这里不过是他一个普通的私宅罢了。
“明日我们回京,今天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句后,严玢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