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湘姨娘处,沐浴更衣享用宵夜,诸事都完毕后,沁雪只留下了一盏忽明忽暗的夜灯陪着自己。她转动着手里的团扇,看正反两面一遍一遍地打眼前闪过,正恰如那些旧时的记忆一遍一遍地从她脑海例闪过似的。
忽然,她停下手,嘴角浮起一丝涩涩的嫣笑。她想起了今晚,想起了今晚北斗披着浓烟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刻,是那么地意外,也是那么地激动人心。
“园儿还没睡下吧?”湘姨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没睡。”沁雪忙起身开了门。
湘姨娘带来了酒,这正合沁雪的心意。沁雪斟满一只双耳白玉盏,先双手奉给了湘姨娘:“这是石榴酒吧?可真香!”
湘姨娘接过玉盏道:“我旧时一个姐妹送我的。她们那里出好石榴,年年都酿石榴酒呢。我想今晚这么一场好闹才刚刚过去,你一定是睡不着的,就拿来给你压压惊解解乏。”
“姨娘真是贴心。”
两人碰了碰盏,各饮下一盏。湘姨娘放下盏,叹了口气道:“今晚真是凶险呐!我真真没想到大夫人能狠到这个地步。但也怪不得她。你知道府里禁蛇的事情吗?”
沁雪提起酒壶再斟道:“百燕跟我说过。”
“她太紧张三巡了,因为三巡得来不容易。生三巡时,她遭了许多罪,好容易才把这个儿子挣扎下来。所以,但凡有对三巡不利的,她都一定会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的心情我能明白,我只是担心……有人会利用了她这一软肋。”
湘姨娘把刚端起的玉盏又放了回去,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压低了嗓音道:“我也是这么担心的。”
沁雪会意一笑:“姨娘倒是与我心有灵犀。”
湘姨娘也笑了笑,再次一口饮尽了盏中美酒:“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咱俩有缘分,是一个路数的人。自打百蝶出嫁后,我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可以说说话了,正愁闷得慌。没想到,你却来了。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我也喜欢跟姨娘说话,跟姨娘说话,连心思都能放宽缓些。”
“那姨娘问你一句,玄安和许容立的事情是真是假?”
“应当错不了。这事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听来的。我的这位朋友十分可靠,从不说谎话。他告诉我玄安和许容立有勾结的事情在不虞城不算秘密。最初正是许容立将玄安引荐给了宋府太夫人,然后又推举给了宋公,之后玄安便能时不时登堂入室了。有人曾亲眼看见玄安和许容立夜里在城外安清河旁碰面,两人私底下的交情非同一般。”
“贼男女!”湘姨娘忿忿不平道,“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不守妇道的女人了!这么说来,果真是许容立指使玄安来咱们府里闹这一场的?”
“大概……不止许容立吧。”
“还有别人?”
沉默片刻,湘姨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眸一张,指着沁雪张大了嘴巴。沁雪点点头:“应该还有她。”
“我懂了,这叫里应外合是吗?”湘姨娘握起拳头轻轻在几上磕了两下,表情慎重道,“她装病惹大夫人心疼,有人便跟大夫人举荐玄安,引玄安入府,跟着玄安再一步一步地实施他们的计划,最终的目的是要将你们母子除掉!”
“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的。”
“我说呢!哼!”湘姨娘重重地哼了一声,“她那病一直好不了,请多少大夫来看吃了多少剂药都好不了,原来病的不是身子,是心啊!瞧她今晚晕倒那模样,装得可真像!怕是见自己盘算打空了,吓晕的!我说你们母子进府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在背后盘算狠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