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暗，下过雨后，空气中沾染着雾气。

朔离行走在汴京街尾，他的步子很缓，有些漫不经心。

夜已深，除了打更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樱

朔离是阴差，鬼见了都躲远了。

他来到了醉仙居的门前，门口亮着两只红色灯笼，里头散发出来的红光如两只眼睛，让人莫名瘆得慌…

醉仙居已打烊，此刻安安静静的，唯有进门处的屏风上的画依旧活灵活现。

朔离看了眼屏风里的蝴蝶戏牡丹，只觉这幅图同第一次看到时相比更为鲜艳，那红牡丹仿若是以血染红的。散发出来的戾气深重，朔离皱皱眉，这蝴蝶精为了救自家夫人又霍霍了多少人？

难怪黎枝会受尽轮回之苦，从某种意义上起来，黎枝这岂不就是在为蝴蝶精造下的孽还债？

朔离一个闪身，入了图内。

…

图内一年四季如春。

依旧是满园的牡丹花，只是隐在夜色中的牡丹花。

阵还是那个阵，没变。

阿瑶不在身边，朔离破起阵来游刃有余，他甚至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

阿瑶步骤，他按着步骤来。

牡丹花阵破起来十分容易，不过，他似乎忘了这牡丹花阵乃是阵中阵。

周围腾起浓浓烟雾，他坠入烟雾之中，心气浮动得厉害。

有人在轻声唤他。

“阿锦…”

“阿锦，我在这儿。”

“……”

朔离睁着蒙了雾气的双眼，循着声望去。

姑娘一身淡黄色裙裳，细嫩白皙的臂露在外头，上头还挂着他送她的那串手链，手撑着下巴，靠在他们常常坐在一起看书的紫檀木桌几上，汪着水的琉璃色双眸幽幽望着他，里面堆满情思。

“阿瑶…”他喃声开口。

他的阿瑶离得他那样近，近到他只需一伸手便能触摸到她。

他缓缓伸出了手。

手停在半空，他的阿瑶似乎又他远了些。

他不喜欢这样的距离，身体不由得跛着脚往前行挪动了一步，仅一步，他又堪堪停住了。

他怎么忘了，他的腿脚已不便，他不想要他的阿瑶看到。

他想他在她的心里仍旧是完美的。

不过他的这些想法在此刻有些多余，因为他发现他往前，阿瑶便往后移动。

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总是保持着相距两步的距离，而要靠近这两步，如比登还难。

朔离尝试着挪动几次后，最终放弃了，他与她一样，盘膝坐了下来。

阿瑶微垂着眼睑，桃腮满面，轻扬嘴角，朝着他微笑。

他们之间很安静。

除邻一声她唤他，之后便是长久的静谧。

其实朔离知道她不是她，她们只是有相同的皮囊。

但是，朔离沉醉在她的皮囊里，迫切地想要和每一个与她相像的人或者物接触以解漫溢的相思之情。

梦里的阿瑶有时很模糊，可是这儿的阿瑶是那般清晰。

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他很知足。

他沉浸于这种知足，以至于他深陷其中自不拔。

时间在指尖缓缓流逝。

一阵轰隆巨响，阿瑶似是受到了惊吓，变得缥缈虚无起来。

朔离心中一紧，整个人倏地站起身，大叫出声：“阿瑶，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