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黄地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于他这样生来就把持权柄,位在众人之上者,本是不会在乎下民的感受的,所以提拔那些贱民奴隶,不过是觉得好用还能抗衡朝中那些顽固的贵族(比如仓颉老头)。但是刚刚风后的一番话,却让下午的那一幕幕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现。
百姓绝望的呼喊,声嘶力竭的惨叫,脚踩在人身上的声音,金器咋在人身上的声音,地上泛滥的鲜血。黄地的脸色不由变得惨败,他突然觉得风后说的有道理,大家都是人,或许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生命是没有轻重的区别的,他不禁对原先寄予厚望的仙人力牧感到一丝不满。
新赐的宅院中,力牧正箕坐在狄床上,身前两个年轻的女奴正在帮他洗脚。
水温刚刚好,女奴的手法也相当精妙,按得力牧差点儿叫出来,不禁舒展眉头,靠在狄床上,好好地思考一番人生。
但是很快他的眉毛便再次皱起,隐隐约约地,力牧好像听到了他宅院外的嘈杂之声。
力牧扫兴地挥了挥手,两个女奴赶紧如同受惊的小鸽子一般,脚也没给他擦干,端着水盆就溜了出去,看得力牧一顿咂舌:“我有这么可怕吗?仙人不应该都是很受人追捧的吗?”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力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女奴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力牧只得自己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一群陌生的年轻男子堵在他家门口,看见他既未束发,也未着履,衣冠不整,为首的那名男子冷哼一声,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力牧如此打扮,毫无贵族的骄矜之风,倒是甚合我的口味。不过马上他就想到下午校场边那个漠视百姓生死的身影,不由得大为愤恨,咬牙切齿地责问道:“力牧,你有何德何能称仙!”
“有病!”“砰”沉默,原本鼓噪的一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风后的脑门上青筋爆出,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后隐约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牙齿几乎要咬碎——
堂堂仙人下凡的力牧,在面对风后的责难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病,就“砰”一声关上了院门。
门外的众人一时进退两难,齐齐看向最前方的那个男子,风后。
只见他握紧的拳头高高扬起,身后的众人赶紧跟着扬起拳头,有人已经气沉丹田,准备大喝一声叫门,也有人身体前倾,下盘扎实,似乎只等风后一声令下就会撞开院门。
良久,等到众人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风后放下了拳头,转身便走,众人赶紧跟上。
是的,我风后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实在是,一族的命运更重啊!
然而很快就见风后再次转身,众人不明所以,却见风后深呼吸一口,瞄准院门就是一声“啊呸!”
就在这时,力牧打开了院门:“你们怎么还不走……唔!”
夕阳下,一口老痰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球进啦!
然而此时的力牧万念俱灰:“完了,我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