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辞抽一口冷气,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早上开始发的烧:“皇兄照顾我一宿,辛苦了。”
顾复愣了愣,偏头道:“不是我守了你一宿,是乐将军。”
“昨晚没惊动什么人,乐将军自己守了你一宿。今早有人传话原地休整一,我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这才知道你生病了。”
顾陌辞处在震惊中,片刻后他回过神,道:“那为什么皇兄还生气?”
“我气他在你身边还不仔细你的身体,”顾复道,“也气他没有最先告诉我,让我来照顾你。弟弟生病哥哥却在睡觉,怎么都过不去。”
顾陌辞沉默片刻,垂头笑了。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再睡睡。在荆都连个饱觉都睡不好,每要么通宵要么就睡一两个时辰,难怪身子不好。”顾复一边絮叨一边倒杯热水递给顾陌辞,“好好休息。”
顾复出去后顾陌辞呆坐很久,直到福全端饭进来让他吃他才回过神。
吃过饭后顾陌辞拿起了上午没看完的书,靠在床头一页一页地翻看。
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奔踏的声音,片刻后乐轻颜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方形的包裹。
“安之你去哪儿了?”顾陌辞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乐轻颜没回答,把包裹放在帐内的方桌上就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碗。
顾陌辞吸吸鼻子,闻到熟悉的药味。
乐轻颜一手端药,另一手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他走向顾陌辞,道:“这边镇上的布都是粗线织的,比不得宫里精细,好在这垫子够厚实,靠着够软。”
他把药碗递给顾陌辞,将自己刚刚拿来的东西放到顾陌辞身后。
顾陌辞扭头看了看,看到一个浅色的流苏靠垫。
“先把药喝了,”乐轻颜拿出一包糖,“镇上没有陛下爱吃的那种糖,我买了另一种,味道也不错。”
顾陌辞看了看乐轻颜手里的糖,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像是在水里浸过。
“安之,你不用这样,我不怕苦。”顾陌辞笑道,握紧他的手。
这附近没有城镇,乐轻颜去了很远的地方才买回了这些东西吧。这就是那件急事么?
乐轻颜怕自己凉到他,连忙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道:“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陛下在我面前不用强撑,我们少年相识,我自然知道陛下怕不怕苦。”
顾陌辞端药碗的手颤了颤,险些把药撒出来,他一口气喝完药,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他从来没过自己怕苦,乐轻颜是怎么知道的。
乐轻颜把糖递过去,顾陌辞拈起一颗含在嘴里,道:“安之,昨晚辛苦你了。”
“没事,”乐轻颜把一杯热茶放在顾陌辞手里,“陛下好好休息,我去巡视营地。”
顾陌辞点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乐轻颜嗯一声,起身走出营帐。
此时刚入夜,星子尚未撒满际,乐轻颜刚准备巡视营帐时,有人叫住了他。
“神武将军,可否借一步话?”
两人一路走出营地,往右边那条河走去。
水光粼粼,河水在石头上打出水花,流水声在安静中格外清晰。河岸上的两人面对面而站,空气中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殿下要些什么?”乐轻颜率先开口。
顾复先是上下打量乐轻颜,然后道:“将军以前是怀瑾的侍读,对么?”
乐轻颜不知道顾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认为顾复大晚上把他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是。”他简短回答。
顾复打开折扇,扇面在掌心中轻拍,道:“将军做侍读时十六,怀瑾十五,如今将军二十有四,怀瑾二十有三。如此算算,将军与怀瑾认识八年之久了。”
“是。”乐轻颜的回答依旧简短。
顾复突然笑了:“所以,将军就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感情,对么?”
乐轻颜呼吸一滞,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窘迫。
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知道,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不敢溢于言表的情感被人一语击破,他隐匿多年的真心被挖出来放在台面上,像个笑话一样供人欣赏。
他隐藏的很好不是吗?他一直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从不干涉他的生活,甚至随波逐流过,像那些文官一样建议他纳妃……为什么顾复会知道?
“你若真的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顾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傻不瞎,将军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
乐轻颜有意的偏心,过分的关怀贴心,都远远超过了臣子的本分。
换句话就是乐轻颜对顾陌辞是偏爱,但这并不是一个臣子该对君主有的感情。
“你喜欢怀瑾,是不是?”顾复道,牢牢盯紧乐轻颜。
晚风吹过树叶,灌木丛发出簌簌声,鸟类的鸣叫一声接一声响起,毫无规律可言却又意外的和谐。
乐轻颜盯着地面看了良久,终于听见自己口中蹦出一个字:“是。”
这个字一出口,两人都陷入沉默,只有河水依旧汩汩而流,继续在石头上拍出水花。
“行,回去吧,我知道了。”顾复道,语气很平静,“将军放心,我会保密。”
他猜到了结果,自然不会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