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侍卫们身后看来看去,眼睛渐渐泛红,声音也有些哭腔:“找到了吗?五呢?”
决明上前行一礼,道:“殿下,荆都的大街巷以及各种废弃空房我们都搜过了,没有找到五。”
顾陌辞闻言,眼前先是一黑,接着胸口一片翻涌,喉头涌上腥甜,他猛的咳嗽起来,竟喷出一口血。
“殿下!”决明大惊失色。
五皇子生辰后的第二日,皇子府内一片脚步匆匆,侍女在长廊间匆匆走动,御医在卧房与厅屋来回穿梭。
明德帝特地便服上府,坐在顾陌辞床边替他擦额上的汗,顾陌辞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迷迷糊糊中叫了一声父皇,还没平静多久,便扒紧床沿,吐出一口血。
一口血吐出,人也没了力气,虚虚倒回床上,再次陷入昏迷。
明德帝急得不行,道:“怎么还在吐血?御医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御医们从丑时起就没合过眼,五皇子这病来的蹊跷,自喷出第一口血起就再没停过,隔上一定时间又会吐血。
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更何况五皇子一个八岁孩子!
“陛下,老臣,老臣实在是查不出病因啊!”一个御医跪下磕头,身后数名御医一起跪下。
明德帝脸色发白,语气不悦:“查不出?御医院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是想眼睁睁让朕看着怀瑾在朕面前……”
后面的话明德帝不下去了,他扭过头,紧紧攥着顾陌辞的手。
卧房一片寂静,床上的顾陌辞又有了动静,他趴在床边又吐了一口血,倒回床上时勉强撑了几分精神,没昏过去。“父皇,父皇。”
顾陌辞虚虚地抓着明德帝的手,他想用力握紧,可实在没有力气。
“好孩子,父皇在,不要怕,你会好起来的。”明德帝用力握紧顾陌辞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抱紧。
不抱不知道,一抱才发现他身子冰凉,窝在被子里也没有半分暖意。
“儿臣来世八载……未能为父皇……分忧。”顾陌辞咳了两声,嘴角渗出血迹,“今身染恶疾,恐无法,再在父皇面前尽孝……父皇,父皇莫怪……”
到最后,顾陌辞深喘一口气,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黑发。
要离开世间了吗?可惜啊,还没有见到五,还没有给他吃自己带回来的糕点。
“傻孩子,别丧气话,你会没事的,父皇会让人治好你。”明德帝抱紧顾陌辞,眼底通红。
决明站在一旁,低头偷偷抹了抹眼睛。
御医们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有侍女悄悄抹眼泪,连抽气声都不敢太大。
顾陌辞没再话,在明德帝怀里又晕了过去,明德帝连忙伸手探他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明德帝正想开口,一个萨跌撞撞地跑进屋内,被门槛绊的摔倒在地,连忙打个滚行礼。
定睛一看,这是明德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李公公。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明德帝道。
李公公匆匆行完礼,激动道:“陛下!陛下!门外有人求见,是能治五殿下的病!”
那来路不明的病症在来饶药灸下渐渐消退,顾陌辞的身子开始回暖,呼吸也慢慢平稳,明德帝把人轻轻放到床上,仔细凝视来人。
“你是?”明德帝道。
来人面相平和,看起来很和善,跪下道:“下官礼部官员郭昭,拜见圣上。”
明德帝从未见过这个人:“朕从未见过你。”
郭昭有些不好意思:“下官才学疏浅,在礼部只是个记录官。”
明德帝替顾陌辞掖了掖被角,道:“你为何能解这恶疾?可是向谁学过?”
问及师出何人,郭昭脸上愈加正经恭敬:“回陛下,下官师从云归大师。”
听及后面四个字,明德帝一怔。
云归大师,医药圣手,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解决疑难杂症不在话下,只可惜前些年已寿终正寝。
“你有这般才学,入礼部着实委屈。”明德帝道。
医术如此出神,留在礼部做清点礼品的记录官实在是屈才。
“谢陛下赞赏,下官倒不觉得委屈,做记录官也别有一番滋味。”郭昭笑笑。
明德帝道:“你治好了皇五子,想要些什么赏赐?房宅,金银,都可以。”
闻言,郭昭抬起头看了明德帝一眼,又深深拜下:“谢陛下赏赐,但下官别无所求。师父曾告诉我,医者仁心,行医并不为报酬。下官既习得医术,便要让医术发挥作用,能治好五殿下乃是下官的荣幸,今年清明时节,下官也好问心无愧地面对师父。”
明德帝看着郭昭,似乎是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可后者眼里一片澄澈,不见分毫算计。
如此澄澈之人,世间少有了。
“朕的怀瑾常年住在宫外,身体不适时从宫中请御医也麻烦,你愿不愿留在这府中,给朕的五皇子做个府医?”明德帝道,“朕不会亏待你。”
实话,郭昭的医术足以让他当上御医院院首,可明德帝的私心是希望他能留在皇子府里照看顾陌辞。
顾陌辞毕竟在宫外,宫外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