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再往下,他看见男孩没穿鞋,脚上有鞭痕,脚底还扎了些碎石子,有血从他的脚掌流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折磨成这样?
顾陌辞怒火中烧,站起身走到那两个男子面前,狠狠地给他们两人一人踹了一脚,稚嫩的童音里满是火气:“两个混蛋!把他们压回府,明日我亲自交给父皇!”
决明道:“是。”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和善的五皇子发火。
当夜里,顾陌辞把男孩带回自己的皇子府,以自己身子不舒服为理由请来了御医院医术最好的刘御医。
刘御医在房内给那个男孩看病,顾陌辞就拉着决明坐在门外看星星。
“殿下,私自带外人回府不好吧?若他是个刺客怎么办?”决明道。
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邻国派了一个年少的女细作去接近当时的御史大夫孟荣,那细作潜进御史大夫府中当了个丫鬟,之后在饭菜中下了毒,御史大人一家无一人活下来。
好在那细作还没走出府就碰上了前来议事的巡抚大人,大人一进府内就觉得不对劲,当即就抓了那个细作。
这件事成了一个典型例子,警告后人不要随意带陌生人回府,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年少无害的。
决明把例子讲了出来,希望顾陌辞能听取他的意见,谁知,顾陌辞满不在乎道:“你看那男孩像个刺客么?他方才肯定被打了!他这么虚弱,能怎么杀我?”
“殿下,有些事不能光用眼睛去看。”决明道。
他也心疼那个孩子,可他不能因此就打消自己的顾虑。
有毒的动物植物都会伪装好自己,更何况是人呢?
顾陌辞看着侍女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房,道:“夫子给我讲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父皇也时常教导我要与人为善,不能见死不救。我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决明有些无奈,他不好重话,毕竟这是皇上亲生的儿子,可若是往轻了,这五皇子又不理解他的意思。
真是进退两难,矛盾。
他不能无视主上而一意孤行,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陌生男孩身世清白且心无恶念。
门一开一合,刘御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顾陌辞连忙扑上去,道:“他怎么样?”
刘御医先是行礼,然后道:“殿下不必担心,那孩子已无大碍,伤口都已经上过药了。”
顾陌辞往房间看了看,又道:“他脚底的碎石子都清理出来了吗?他有没有发热?父皇跟我过,受了伤要好好处理,否则会发热。”
刘御医作揖道:“殿下放心,碎石子都取出了,脚下也上了药,那孩子确实有点发热,微臣已经让人去煎药了。”
顾陌辞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今夜之事还请你保密。”
虽然他觉得救这个孩子无大碍,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得,总之,心为上。
语罢,他从自己腰间拽下一块玉佩递给刘御医:“喏,你应该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刘御医犹豫片刻,伸手接过玉佩,道:“是。”
“嗯,决明,你送刘御医出府。”顾陌辞道,转身进了房间。
决明对着刘御医做了个请的手势,刘御医微一颔首,跟在决明身后走出皇子府。
另一边的顾陌辞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怕夜晚的凉风吹进房内让那人受凉,还特意把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顾陌辞轻轻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腿,眼睛盯着床上的人。
那人已经擦净了脸,他的眉毛宽窄适中,眼睫微垂,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因身体虚弱而脸色苍白,从面上看,他就像个瓷娃娃。顾陌辞突然觉得,这人长的挺好看的。
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有人他好看,可他感觉眼前这个人比他更好看。
“诶,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顾陌辞道。
他知道这人还在昏迷,可他就是想找他话。
他四岁就住进了自己的皇子府,旁人还在娘亲怀里撒娇时,他只能望着偌大的府邸发呆。
闲暇时他会想,为何母后执意要让他住宫外,难道是因为六弟吗?因为有了六弟,所以不喜欢他了?
孤身住在宫外再加上身份不同,他的朋友不多,每除了习武就是看书,好无聊。
顾陌辞皱皱眉,嘴撇到一边,在床上那饶手臂上轻轻戳了戳,道:“诶,你醒来后能不能不离开?留在这里陪我行不行?我会给你吃给你穿,我有的玩意你都有,你留下来行不行?”
床上那缺然不会回答他,于是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你不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有句话怎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骗我你就是人!”
床上那人依旧没话,顾陌辞趴在床边盯着他,希望自己能把他盯醒。
寂静的夜里,一双睁着的眼睛盯着一双闭着的眼睛,再没有话语声,顾陌辞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竟趴在床边睡着了。
决明从房外进来时,看见自家五殿下趴在那个陌生孩床边一动不动,还以为他遇害了,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走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五殿下只是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弯腰抱起熟睡的顾陌辞,轻轻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