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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开等人进入新修小院,庭院颇大,修竹数十棵,十来个石凳子围着一条长石桌,地面铺着青灰色的石板路,泥地上也铺着细沙,北侧有口井,倒是干净利落。
赵开毕竟身子虚弱,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就不想起身,招呼强练一起,看赵剑他们收拾。
北屋是主卧和会客厅,东西厢房各有四个房间。赵剑与谢嫣然操持惯了,直接就把简单的行李搬下来,各自安排。
赵开叹道:“先生,若不是形势逼人,小子倒真愿就此常伴清风,耕作读书,也是人生快事!”
强练笑道:“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所愿?谦之近来所为,颇多谋划,老夫看你小小年纪,便要费尽心机,也是心酸的很。如今好了,虎入山林,自可傲啸。”
赵开咳嗽一声,苦笑道:“先生莫要笑话我哩。幸得先生相助,小子这点谋划才能在此生根。不过依然是小鱼小虾,经不起折腾,且安心在此蛰伏几年,慢慢再说其他。”
强练道:“我观谦之行事,最善于顺应形势。即使你有心蛰伏,就凭这刊印之法和天下山川图,恐怕各家势力也不会让你消停。谦之须有所打算才好。”
赵开起身揖礼,道:“多谢先生!有这些人跟着我,事情必然要做的,功劳可以推开。这几年,尽力混一些士子清名,方便说话,也就是了。”
强练皱皱眉,道:“如能这样,自然是极好的,只怕形势变化多端,也由不得你。”
赵开不好多说历史进程,叹道:“顺天命,尽人事,边走边看罢!”
顿了顿,续道:“先生,要不你也搬到这边来吧,小子也好随时请益。”
强练道:“无妨,老夫就和匠头住隔壁院子好了。都是泥腿子,没有女眷,也爽利一些。”
赵开笑道:“也罢,反正最多就住半年,新庄园过冬前定要做好。先生,可发现温泉?”
强练刚要说话,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赵开笑道:“先生先行休息。我们晚上再说。”
赵旭轻轻进入庭院,拱手道:“公子,叔伯兄弟都来了,都想拜见公子哩。”
赵开深吸了一口气,道:“快快请进来。”
赵剑从东厢房出来,笑道:“公子,这院子恐怕站不开,还是出去见见罢!”
赵开讶道:“七八十人如何站不开这大院了?”
强练笑道:“谦之莫不是糊涂了?谁家没个婆姨娃娃的,老夫昨夜可被这三百多口大大小小灌了不少酒哩。”
赵开尴尬道:“哈哈,是我想岔了。原来叔伯们都有后人,那才真是好的很哩。东升,前头带路,赵叔,随我一起罢。”
三人出了院门,就见打谷场上跪倒了一片。
前面的,是七十多个缺胳膊断腿残障军汉,重又穿上了军甲。后面是一些中年农妇,各领着几个男娃女娃,岁数都不大。
军汉们见到赵开,最为激动,有些虎目中已流下眼泪。后方的孩童倒是好奇,想引颈去看,被妇人悄悄给按了下去。
“拜见少主!!”
赵开听着这一声喊,心底一个雷鸣,依稀便有金戈铁马之声在耳边响起。
脑里一个轰响,赵开做了千年的梦境,终于完全醒来。
赵开眼里被泪水挡住了视线,已然看不清前面的人脸,却能感觉到一道道炙热的眼光,投射到身上,透着暖暖的关怀与希望。
赵开回头欲找赵剑帮忙扶起众人,却发现他与赵旭也都跪下了,神情同样庄重肃穆。
赵开仰天长啸,大笑道:“好,好!天不绝我赵家,那我赵开便要带你们取回应有的荣光!众将士听令,起来罢!”
“谢少主!”
轰然一声回复,众人齐齐起身,毫不拖泥带水。
赵开一一看着这些忠义之士,道:“赵叔,烦请你为我引见诸位叔伯兄弟,我想听听他们的英勇故事。”
“是!”
赵剑跨前两步,一拉最中间一位断了半截左臂的大汉,道:“赵无极,国公亲卫营车骑将军。邙山一战,为护国公周全,身中三箭,手挡大刀而断,杀敌三十有七!”
“赵无直,国公亲卫营骁骑将军。玉璧之战,我军兵败,随扈国公周围,身中四箭,腰中两枪,杀敌二十有三!”
……
“赵无敖,国公亲卫营骁骑校尉。颍川一战,护卫国公安危,身中三箭,削去脚掌,杀敌一十有五!”
赵剑高声引见一位,赵开即作揖一拜,口称叔伯。
赵剑最后大声道:“国公帐下亲卫,倶都出自武川乡党,追随国公南迁关中,征战二十余年,历经十数次凶险,杀敌无数,从无临阵退缩之辈!
国公罹难,我等未能追随而去,终日愧疚,要不是有这些娃娃,我等早已不愿苟活。
公子聪颖知礼,是赵家崛起的希望,我等残破之身,虽然无用,拼死也要护得公子安全,矢志不渝!”
“我等愿护卫公子安全,矢志不渝!”
赵开再次作揖,长身喝道:“各位叔伯、各位兄弟,你等忠心耿耿,为我赵家荣光抛洒热血,为大周立国战功赫赫,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荣耀富贵。
自今日起,我赵开,是你们的家人子侄,是你们的兄弟,生死相托,荣辱与共!
终有一日,你们每一个人,以及已经为我赵家抛洒头颅的将士们,都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待遇,还我赵氏荣耀!”
“但凭少主吩咐,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