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问,朝堂中的各人,俱是拿眼投向郑鸿逵,想看他究竟说出何等话来。
郑鸿逵见众人这般情状,心下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得意,遂大声回道:“皇上,这无主之地么,便是台湾东北的宜兰之地。”
他这话一出,朝堂之中,顿是议论纷纷。随即,便有一个摇头从朝班出来,对郑鸿逵道:“郑总兵,这话不对吧?现在那台湾之地,自被葡萄牙发现以来,已有外国势力入据其间。其中台中与台南一带,为荷兰所据,台北一带,则为西班牙人所占,岂可让那龙錾有半份立足之地?而其余地界,皆是荒山野岭,蛮烟瘴气,仅有当地土番可居存其间,龙錾若去这般险恶难存的无主之地,岂非与送死无异。而我大明若这般做为,必会大失远人之心,令他们离心离德。而人心若失,又将何以与那顺贼鞑子,复争天下乎?”
郑鸿逵闻声望去,见说这番话的人,乃是忻城伯赵之龙。
这位忻城伯赵之龙,堪为崇祯与弘光两朝的重臣,当时,以大明的两京制度,在崇祯皇帝的安排下,这南京小朝廷,实际上是控制在三个人手中的。第一,是镇守勋臣忻城伯赵之龙;其二,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其三,便是南京司礼监太监韩赞周。
这三人,都是崇祯帝极为信任之人物,才会派往留都镇守,其中最为重要的骨干,便是赵之龙。
可叹的是,这位崇祯倚为心腹的镇守勋臣,却是全无报国之心,一心只想保全自家富贵前程,此人在真实历史上,乃是南京投降鞑子的主要份子与领军人物。
弘光元年,清豫亲王多铎兵至南京,这位忻城伯赵之龙,与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大学士王铎,尚书钱谦益,侍郎朱之臣、梁云构、李绰等,一齐出了南京,向多铎跪地迎降。
更令人不耻的是,这赵之龙在降清之前,还入户部封库,想以库中资财向多铎邀功,后被郎中刘成治愤击之,赵之龙方逃走得免。
后到清顺治五年,赵之龙因钻营得法,更是被告授世职三等阿思哈尼哈番三等男爵,隶汉军镶黄旗,最终寻以老病致仕,竟得善终。
此时,赵之龙这番置疑的话语,倒是说出了朝堂之上众人的心声。
是啊,朝廷若是以这般话语与行为,来打发这千里来投的龙錾,并免太过令人寒心。将来,若还有顺军将士来投,岂非都要先好生揣度一番,以免自已明珠暗投了么?
这时,那郑鸿逵却淡淡一笑,朗声回道:“忻城伯此语,大抵是实。但是,台湾现在仍有一地,无人占据,亦是可堪开发立足之所。那龙錾往居此处,只要经营得法,必可存身立命。”
“哦?那是何处?”赵之龙紧接着问了一句。
“台北宜兰。”
“宜兰?”
“对,正是此处。”郑鸿逵转头向弘光拱手禀道:“宜兰之地,位于台湾东北部,却非是穷山恶岭,乃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平原地带。此处三面环山,东面向海,整体呈现畚箕形状的地形,面积足有江南一县之大。其处地方,西与西班牙人所据的台北相连,南接当地土番所居的台中山脉,乃是雨水充足,土地肥活的好地方呢。”
“既如此,那这般肥美的好地,那西班牙人为何不据,还会留于他人?”赵之龙不觉又问了一句。
郑鸿逵闻声一笑,又道:“忻城伯有所不知,那西班牙人非是不想占据,实是有心无力,暂且无法吞并罢了。”
“哦?”
“诸位,现在那台湾之地,荷兰人势力最大,故存了想一统台湾的心思,正与那北边的西班牙人不断交战。那西班牙人的势力,在荷兰人的强大压力下,可谓日渐消损。其在台北的兵力,连应付荷兰人的进攻,都是颇为勉强,又安有余力,去拓展宜兰一带。”赵鸿逵说到这里,又是为一叹:“这宜兰地界,本来我郑家亦想取之,只不过,现在镇南侯正全力拓展南洋一带,又要分兵拱卫京城,也实无余力顾及此处。”
“所以,我大明若以这无人荒地的宜兰,赐于那远道而来的龙錾,倒是颇为恰当,有借花献佛之意呢。”郑鸿逵笑道:“至于那龙錾领了官职,率众去了那宜兰之地,能否摆脱当地土番与夷人的轮番袭扰,最终在当地顺利扎根,这个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