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深知坏人死于话多的道理,不跟范叔闲废话,而是拍了拍手使劲喊:“都出来结阵,这小兔崽子挺持久。”
唰唰唰,从树林里飞出来七个人。
女人、年轻人,以及新出来的七个人各自站定,把范叔闲围在了中间。
范叔闲一见这阵势,又看见刚出来人的装束,立刻明了。
他苦笑道:“原来是三江馆。”
女人娇笑道:“这可是你自己猜的。”
范叔闲心中悲凉:原来是三江馆。可怜父兄一辈子苦心经营,又可怜自己十几年刻苦练功。
我们都想着能重振越女派的雄风。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脱离三江馆的控制。
我们想着,认认真真给三江馆当狗,就能够麻痹三江馆的注意。可没想到,三江馆这个主人,并不给越女派这条狗逃出笼子的机会。
他的眼泪往心中流:早知有今天,当初不做狗。
千思万想,都化成了范叔闲一声怒吼:“哥,咱们反吧!”
包围的人之中,有一个光头大汉厉声喝道:“范叔闲,主人早就知道你们越女派起了不臣之心。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三江馆的,那就乖乖跟着我们回去,老老实实合作,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就你废话多!”胖女人伸手打了喊话的人的后脑勺一下:“他中了毒,本就快死了,不用耍这些手段,他也打不过咱们。”
再看范叔闲,仍旧拄着剑站着,双眼瞪得老大,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有个胆大的靠上前,伸手在范叔闲脸前晃了晃。
一动不动。
那人又用手指在范叔闲额头点了一下,范叔闲身子向后仰,缓缓地倒了下去。
一块土被掀了起来。
原来,寒冰蟾酥进了他的身体,本就需要他全部的内力压制。
可是,待知道敌人是三江馆,他一时间血脉涌动,再也没能力压制寒冰蟾酥。毒素攻心,他立刻气绝。
只是,临死的时候,他用刺剑穿过右脚,又扎在土中,把他钉在地上。虽死,却没立刻倒掉。
范叔闲一辈子被那些真正的英雄瞧不起。
临死,却做了一次好汉。
也赢得了敌人的尊重。
有一个人迟疑地跟胖女人说:“他都这样了,还用把他的脑袋割回去吗?”
“割头颅是馆里的规定,你这一次好心,兄弟们可能一起受连累。”那个女人也犹豫了半天,终于说:“把他的头割下来,身体挖坑埋了吧,让他入土为安。”
当日夜。
崤山别院的深处,有一片山坡。
山坡朝阳,冬天,没有塞外寒风的侵袭;夏天,又有横岭山脉送来的凉气。往远了看,更是云海竹林,风景极佳。是崤山别院风水最好的地方。
这个山坡上,都是崤山别院贵人的宅邸。
有一处宅邸,几乎占去了山坡中部偏东四分之一大小的地方,宅邸的围墙上,还修了好些望楼。
足见这家主人的家大业大。
宅邸最核心的位置,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在下人的带领下匆匆而至,推门进了屋。
房里坐着一个老头。
老头很瘦,眯着眼,山羊胡子花白,正是钱慎行。
推门进来的,便是钱淳。他打了个哈欠:“爹,您找我?都这时候了。”
钱慎行也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你也不长点心。”
“我不是天天挺忙活的么。”钱淳奇怪道:“哦,你是说那个小妮子的比武招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正七品,怎么可能去竞争那玩意儿。我连看都没看。”
“不是这事。”钱慎行摇摇头:“你且坐下,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安排你一下。”
钱淳傻呵呵地坐在了太师椅前面的锦墩上。
钱慎行仔细安排说:“你钱福叔叔,多年跟着我,是从三品的高手。从明天起,他跟着你。他会把你带到一处窖里,那里有我这几天给你写的一封信,你好好读一读,都记在心里。这两天,不要从地窖出来。”
钱淳愣道:“钱福叔跟着我了,你怎么办?”
“我去做一件大事。如果做成了,咱们钱家的荣华富贵,子子孙孙都享不尽。”钱慎行说:“但是,这件大事风险太大。
“就像是一个大坛子,里面装满了石头。而为父,脆弱的跟个鸡蛋一样,也塞进坛子里跟石头一起咣当。
“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
钱淳急着说:“那不行,你那么危险,钱叔叔更得跟着你。”
品味了一会儿,钱淳又说:“爹,你要是死了。敌人不会找我斩草除根吧。”
钱淳这一句问得,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钱慎行叹了口气,心说:都这时候了,再教你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盯着钱淳看了一会儿,枯黄的眼珠竟然差点要流出泪来。终于,他还是对钱淳说:“回去睡觉吧。”
钱淳起身,从钱慎行桌子上抄起一张纸,笑道:“晚上肚皮有些着凉,我去厕所一趟。”
钱慎行又苦笑,挥挥手把钱淳赶走。
钱淳出了门,转了几个弯,走进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香气缭绕,比一般人家的卧室都要豪华一些,却只是个厕所。
立刻有侍女过来点了灯,服侍钱淳坐好。
钱淳舒服地出了一口气,展开手中的纸看。
那是一张有关比武招亲的分析。
钱淳扫了几行字,有一个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三江馆吴世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