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一个人历经重重磨难，终于变得强大，可是她却用自己的能力，报复自己的亲人。师父觉得那些磨难还有意义吗？”

李违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给问住了，他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也没想出反驳的话，甚至还觉得阿绿说的挺有道理的。

直到昏昏欲睡的沈慎行揭穿道:“她和我一样，就是觉得学乐器最好玩，也不费脑子，以后和师父一样，卖艺也能挣钱。何必跑去其它门派受苦，这不是傻嘛。”

李违:“……”

李违于是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了，用命令的口吻对阿绿说，“师父还是觉得，你不要学这个了。人就算不经历磨难，也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你想想，你还有什么没有做的事吗？”

阿绿说了一堆，比如今天的午饭有烧肉还没有吃，比如晚上想要去后山溪水中沐浴，比如几天后想和沈慎行比赛放风筝……

李违打断道:“我是说，如果你马上就要死去，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时候，面色干净如溪如泉，眼睛充满美好憧憬，脸上带着月光般笑容的阿绿，渐渐停滞了。

仿佛溪水干涸，憧憬消散，月光被黑夜罩住，她咬唇道:“报仇。”

李违说，“那么你就去学制药吧。”

阿绿走后，沈慎行也跟着要去学制药，被李违拦住。

沈慎行十分无奈道:“不是你说，我俩没天赋嘛。”

李违摸摸鼻子，发现手指有些油腻，只好找出帕子，将吃过烧鸡的手擦干净。

“不是你们没天赋。是你师娘说，我们这不能留两个人，你能干活，所以你留下。”

沈慎行在这之后，总是梦到小师妹，她的一双大眼睛充满幽怨，质问自己，“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为什么留下的不是我。你知道学做药有多难吗……”

那质问之下，仿佛是上泉碧落下黄泉的痛苦，是肝肠寸断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长泪。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子的眼泪，能让自己跟着忧愁。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或许那叫动情。

而这一夜，当他再次梦到那个场景，在山上对着自己哭泣的小师妹，突然变成了在屋檐上抱着他。

他想伸手，替她擦拭泪水。却在她抬起头的瞬间愣住。

那双如同玉山一样清澈的大眼睛，忽然变成了一对微微翘起的桃花眼，睫毛纤长如密云，鼻梁挺拔，唇瓣艳红，似秋日红枫。她的绿色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身金色衣裳，头上的小小发饰幻化成珠玉钗环，整个人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卫漾。”

他惊醒了，不知道自己喊了句什么。但是摸到自己衣服，不知不觉中全部汗湿。

他看向透射在地面上的乳霜般的月光，才知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他立即掀开被子，披上一件外袍，拉开门，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