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帝一手支撑着下颚,一手在桌沿上轻轻敲击着,沉沉目光收回。
“阿绿,你过来把桌面收拾下。”
阿绿收拾好簸箕,掀开雪白帘幔,露出月牙般的浅笑,“陛下今日下学真早。”
她手脚利索的将书籍码放整齐,将粗细狼毫笔搁放进笔架中,又将竖炉中的香丸摁灭。
这些熟练过程,全部被景昭帝看在眼中。
他想,便是宫里的受训几年的姑姑,动作或许还不如他利索。
“阿绿,你生来便叫这个名字吗?”
阿绿拿起那件漆金蟠龙大氅的手一顿。
景昭帝继续道:“世上很少有人叫阿绿吧。你祖上姓什么,家里可还有哪些人?”
捏着氅衣的手慢慢收紧,十指间的骨头清晰可见。微微低垂的帽檐下,原本平静的脸牙关紧咬,似乎下一刻便要爆发出什么。
静默片刻,阿绿淡淡道:“祖上姓谢,阿绿是我的小名。”
“有什么缘故吗?”
皇帝漫不经心的声音,让阿绿的强压内心的恨意,低声道:“祖父说,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绿’字极其传神,流传千古,将颜色转静为动,很特别。”
那诗句的完整版应该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当年,王安石第二次罢相,居住在江宁,隔着万水千山,希望皇恩如同春风,拂过千里江堤,来到这穷乡僻壤。
举目四望,月光满地,何时能让自己回到家乡?
乡愁,政治,重重复杂情绪,交相错杂。不知道阿绿的祖父又该是哪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