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格不明白为什么死亡可以给自己的族人带来快乐。僵尸猪人们想要的究竟是摆脱幽暗痛苦的下界去往美好的新世界,还是说它们只想见到人类的美好世界被破坏。在幻翼投射的图像中,派格突然看到了小云的身影,他瘦弱的身体穿着不合身的铠甲,不断地挽弓搭箭,眼神里没有畏惧反而充满了坚定。
小云只错过了一次与派格见面的机会,却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第二次怪物袭城。龙城面对有着火矢的骷髅射手和僵尸已经无力招架,幻翼的出现更是雪上加霜。怪物源源不断地爬上龙城,城墙的防线很快崩溃,大量的蜘蛛带着骷髅射手和僵尸涌进了城市。龙城的老人和小孩躲在家中,把一切搬得动的东西全都堵在了门后和窗边,然后所有人抱在一起躲到角落里恐惧战兢,瑟瑟发抖。街上的战士们拼命抵抗厮杀,怪物的尸体和人的尸体堆满了街道各处。
之前洛奇来龙城的时候,老刀曾把自己的“二号”送给了洛奇,而这一次的怪物袭城,逼着老刀拿出了自己的“一号”。一号是一柄很长的钻石剑,剑身很宽剑刃很薄,拿在手中与普通大小的铁剑一个重量。虽然是同样的重量,但是因为钻石剑剑身更大,没用过的人使用起来并不顺手。之前老刀一直用一块布包住一号剑,白天从不拿出来,只有晚上裹着布在院子里练剑。这一次老刀拿着一号剑沿街一路砍杀,剑刃所到之处畅通无阻,怪物直接断作两截。唯有幻翼是个例外,不过老刀很快也掌握了幻翼的弱点,一剑下去幻翼便身首异处。
老刀之所以没去城边不是因为怕城边怪物太多,而是他知道这种时候城内的士兵太少了,他希望可以在城内杀死更多的怪物,帮助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居民减少伤亡。小云虽然年纪轻轻长得也瘦弱,但是箭术很好,他躲在老刀的铸剑铺子里不断地射杀外面的幻翼。因为上一次怪物袭城,龙城的武器损耗很大,所以这段时间老刀的铺子十分忙碌。老刀主要负责铸剑,而小云负责制作弓和箭。第二次袭城发生的时候,老刀的铺子里刚好囤积了大量做好还没运走的箭,于是老刀安排小云留在店里,并用铁栅栏封住了唯一的入口。这样一来小云很安全,二来小云守着大量的箭,可以不断射杀周围的怪物,发挥最大的作用。
龙城到处都是怪物、大火和尸体,这场战争几乎夺去了龙城一半人的性命。直到东方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所有怪物在阳光中燃烧起来,蜘蛛也开始纷纷爬下城,龙城终于从这场浩劫之中脱离出来,得以喘息。
此时的老刀心中非常后悔,他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小云和僵尸猪人派格的联系中断了,如果他们的联络没有中断,那是不是小云就会提前知道第二次怪物袭城,是不是也会像第一次那样提醒斌崇王,是不是龙城就能有所准备,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去。
不仅如此,老刀也在为自己隐瞒铸造钻石剑的技术而后悔。他之所以隐瞒这件事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担心这个技术引发出一些问题。来找老刀铸剑的通常都是些将领和高官,除此之外就是元家人。将领和高官还好说,毕竟为他们铸剑是老刀的分内之事,但是为元家人铸剑就很麻烦了。有些元家的青年人来找他铸剑既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也不是为了防身,单纯就是觉得有一把老刀铸的剑会让自己在人前更有面子。元家人有一部分非常愿意挑拨事端引发冲突,如果他们拿的是铁剑或许还好,如果他们手里握着钻石剑而对方手中拿着铁剑,那恐怕很容易弄出人命来。毕竟钻石剑的锋利程度和硬度都更胜一筹,危险性比普通的剑要高很多。老刀觉得既然龙城依然对元家人有些格外的放纵,那就还没到把钻石剑普及的时候,所以他只做了这么一把。一是为了研究钻石铸剑的工艺技术,二是真有一天龙城需要钻石剑了,他可以拿着这柄剑直接去找斌崇王告诉他自己可以用钻石铸剑,这样更有说服力。
老刀没想到最终钻石剑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出现在龙城,这不是一种无奈,而是一种悲哀。清晨怪物离去之后,萦绕在龙城的只有僵尸腐肉的清香与遍地的哀嚎,东城、西城和南城加在一起有一万多具尸体,堆在一起仿佛一座山。按照龙城的习俗,人死后要运到地下很深的一处深坑中,用树皮裹住尸体埋入土中下葬。原本龙城每年死去的人只能填满深坑中的一层,而这次一天的尸体就足足铺满了三层。运送尸体的士兵们开始时看到每一具尸体都忍不住掉眼泪,看到自己亲人朋友的尸体更是放声大哭,可是到后来他们已经又疲倦又麻木,他们仿佛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只是面无表情地把一具具尸体运下去埋好。
对他们来说,这些死去的人他们认不认识熟不熟悉又有什么区别呢?这里每一具尸体在昨天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论他们是好是坏,他们原本都应该是有未来的,可如今他们只能在这冰冷阴暗的地下永远沉睡。
斌崇王看着破败不堪的街道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被刀剑搅动,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这件事自己有责任,虽然他知道,即使再重新来过一次,他也依然会选择阻止小云开启传送门与僵尸猪人联系。如果说第二次袭城是让龙国遭受重创的灾难,那谁又知道,开启传送门会不会招来僵尸猪人使龙国面临灭顶之灾呢。
“为什么你上一次有准备这一次就没有!”元国八看到斌崇王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发疯般地吼了起来,她怀中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这女人身上满是伤痕,脸被僵尸咬去了一半。她是元国八的母亲,在这次的袭城中痛苦地死去了。旁边的元国七紧紧抱住妹妹和母亲,虽然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但是他没有瞪斌崇王,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股鲜血从嘴唇上流了下来。
“你要是早做准备我母亲就不会死了!都是因为你!所有人的死都是因为你!凭什么你就活了下来!你快去死啊,用你的命让我母亲活过来啊!”元国八不断地冲着斌崇王喊着,她甚至想冲过来杀了斌崇王,只是元国七一直把她紧紧抱住。
“你别这样,活下来不是他的错,母亲的死……也不是他的错。”元国七哽咽着说道。
啪地一声,元国八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元国七的脸上,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你说出这种话,你也该去死!”元国八用尽全力推开了元国七。
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周围,斌崇王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胸腔中喷涌而出,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斌崇王感觉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在闭眼前的一刻,他听见了元国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