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他便又道:“虽是博弈之道,然知彼知己者,方可百战不殆。老朽如今遑论知彼,便是己亦不明了,且问如何不殆?”
沈昭将茶杯置于几上,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忍不住轻扣,似在思索。过了片刻,她忽然问道:“然则先生欲知何事?”
章鹤鸣将双手拢在腹前,微微侧首,目光幽幽地落在沈昭身上。
“老朽听闻曹家商队时常出关,所贩之物一应俱全,不拘一格,是以常为草原牧民所喜。眼下将军既有插手商队之意,不知具体如何行事?”
他顿了一下,又将事情说得更为简洁明了。
“单入银两,一切事物由曹家置备,而后分成,亦或是您亦有想贩之物,由曹家代为处置?”
沈昭不料章鹤鸣会将此事问得如此细致。
自私吞案后,她虽与曹老爷数次交谈,然商队言及甚少。一是无意过于急迫,以免使人看出端倪,落了下乘;二是她深知严冬之际大雪封山,商队出关尚需先时日。再者,所备川茶如今并未出山。
因此不急于一时。
只是由于她对章鹤鸣不够信任,所以并未将所谋之事告知于他。不承想对方今日会主动问及,她实则想敷衍了事,然对方这般模样却是不想就此罢休。
半晌后,沈昭才若有所思地道:“此事我尚未细想——”她顿了一下,似在思索措辞,“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章鹤鸣的眉头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沈昭如此言语,可见是不愿透露半分谋算。虽则他心中对其所谋之事隐有猜测,但对方这般态度,显见是不愿他插手此事。
思及此处,章鹤鸣不免摇头,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无奈。
沈昭的戒备心实在太强。
但他总不能无动于衷,当即便道:“老朽确有一二念头,但未必是良策,将军但闻便可。”
沈昭脸上笑容深了些许。
“请先生直言。”
章鹤鸣颔首,又抚了抚下颌长须。“依老朽之见,将军只入银钱便可,将士们多是如此行事。”
沈昭闻言不免沉思。
其实对于偏关私茶之运作,她了解得并不多。只知晓所贩川茶皆由曹家于蜀中购买,而后运入草原,其中自少不了苏家谋事。
但料想偏关众人必不会直接插手私茶运作,也只是入股银钱罢了。只是这其中总归有差别。她一是担心私茶出关另有商队,二是担心他们会因此而暂停私茶生意。
至少明年开春,曹家极有可能不运川茶出关。如此一来,于沈昭便是不利,她终究不会常驻偏关。明年入秋之前,她势必会回京。
半晌,她微微颔首,“先生此法尚可。”
章鹤鸣却微微叹了口气,“虽说此法尚可,却不知于将军可有用处?毕竟金银之物非是将军所求。”
言已至此,沈昭若再装聋作哑,却是不大合适,便又道:“如此行事,于我而言确实多有不便。先生可有良策?”
章鹤鸣便道:“世间之事,无外乎利益二字。”
沈昭略一思索,随即道:“先生所言甚是。然此事运作起来并不容易,且于我而言,所留时日尚短。”
听闻此言,章鹤鸣很是意外。沈昭言下之意是……欲速战速决?他在心里转了个念头,复又道:“此事且待老朽仔细考量一番。”
沈昭虽无意此事尽寄于他一人,却也微微致意,“有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