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天了,今年这空间养的第一批蚕,很快便能看到结果,希望蚕茧的质量能好一点,让他粜卖出个好价钱。
沙沙沙沙——直到他们离开空间,蚕吃桑叶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
沙沙沙……柳奕的耳朵里,一整晚都回响着那胖蚕食叶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
大风吹过她的脸。
茂密的丛林里……沙沙——沙沙——枝叶摇晃,这不是蚕吃桑叶的声音。
今天的风很大,柳奕眯着眼睛,她抬头一望,自己正站在一眼望不到天际的丛林里。
那么高的树,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天空只剩下峡谷似的曲折影子,风起云涌,有乌云在天上的峡谷里翻滚。
“阿……”又有人叫她,柳奕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孩子。
柳奕低头,她又被那孩子扯了手腕一路飞跑。
“摘了这么多果子,给阿妈吃啊……”那个孩子笑得很开心。
他穿着兽皮,柳奕低下头,自己也穿着兽皮。
为什么是兽皮?
她的手腕被那个男孩湿漉漉汗津津的小手用力握住,他们在丛林间一路飞跑。
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柳奕一边跑,一边看——她看不清楚,却不敢松手,怕那两只白色的果子会从手中掉落。
他们跑了太久,她也握了一路,她的手心也变得和那孩子一样湿漉漉汗津津……
“阿妈!”他们穿过丛林,终于跑回了家——一片被竖直插入土里的篱笆墙圈起来的地方。
比现在的她家更加低矮的茅草屋子,就像一个个小蘑菇,生长在那圈篱笆里。
“阿……”她始终听不清那个孩子叫她的名字。
满心欢喜的男孩,在一个“蘑菇”前顿住了,他不再跑,也不再笑,也不再向她讲述他的阿妈多么喜欢吃这种红红紫紫的酸甜的果实。
男孩站在她的前面,突然停下了,停在那个围满了人的茅草屋子外面,他手里的果子掉了一地。
柳奕知道这不是自己,但她也不由自主,她变成了另一个孩子,用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捡拾起散落满地的果实,她认得,这都是桑果。
这是他要送给妈妈的礼物,都掉落在地上了,摔得面目全非了,浆果的汁液飞溅在泥土里,印出紫色红色的印记……她替他满心的惋惜。
忽然,柳奕听见一个妇人苍老的声音。
是歌声,有些像白天时她听过的,阿爷他们唱着抬木的号子……又有些像,山林里青年的情歌。
一个老妇人在草屋前唱歌,柳奕听不懂歌里究竟在唱什么,她依旧蹲在地上捡拾着散落的桑果,好奇怪。
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里全都是细瘦的脏兮兮的腿和脚。
那里,茅屋前围着好多人,他们的脚尖冲着屋子的方向。
她的眼里全是长满茧的脚后跟,对,那是胼手胝足的胝。
有人去世了,她却在思考着一个词语,好奇怪……
柳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不做梦的时候,她是不会“未卜先知”的。
只听见一个老妇人唱歌,她就知道这屋子里有人去世了。
“阿……”她甚至想起了去世的那个女人,只有一张模糊的脸,“柳奕”还记得她笑得温柔的印象——那是他们这一群族人,第一次,在丛林深处遇到她的时候。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孩子了。和他一样。你陪着他吧?陪他一起长大。”女人把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孩,一个男孩,抱给她看。
孩子的脖子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骨头磨制的箭?。
“柳奕”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女人死了,她的孩子,那个脖子上依旧戴着箭?的男孩儿,正站在他们蘑菇似的茅草屋前。
“柳奕”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是紫红色的浆果,一手是……两只洁白的“果实”,她现在看清楚了,这是两个茧。
两个,看起来,和她心心念念想要许多,好拿去卖钱,的蚕茧差不多的茧。
沙沙——沙沙——
大风穿过密林深处。
暴风雨要来了。
老妇人悠长的歌声穿越了丛林,后面跟随着那些胼手胝足的人们。
他们抬走了那个死去的女人。
老妪的歌声飘散在远方……
这不是一个美丽的梦,柳奕却知道自己哭了。
“阿……”那个男孩紧紧握住“柳奕”的手。
“你不会长大,也不会变……是不是,也不会死?”男孩认真地问她,他的目光,看着那远去的人群——他们抬走了他的母亲。
“柳奕”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对这孩子气的想法嗤之以鼻,但是没忍心摇头,于是她点了点头。
“你要永远陪着我。”那孩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