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装着橙汁的杯子说“最后的晚餐”
他听完没有立刻举杯,而是简单有序的解开衬衫最上方的脖扣,然后接下领带放在一旁,然后举杯和我碰了碰,高脚杯碰杯的声音太过清脆。
他看了看我率先喝光了杯中的橙汁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来到近前还没发问,陈重义手自上由下的一按,仿佛在空气中盖了个盖子,他直接说“酒,先给我们酒”
服务员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拿酒了,等陈重义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一脸迷惑的我。
他推了推眼镜,又摸了摸脖子似乎很不习惯,干脆摘下了眼镜对我说“我想醉”
我举起了如洗衣板般大的盘子,将盘中的牛肉统统倒进红锅内,以往我点的都是鸳鸯锅,陈重义虽然不说,但是我心里清楚他喜欢吃辣,红锅也是他喜欢的,只是他迁就我,我也无可厚非的接纳。
他也注意到今天的锅底是红锅,指了指锅中滚滚翻滚的红浪问我“你行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想辣”
他笑了,还笑出了声,我以前听我们共同的异性朋友偷偷跟我说过。
她说,陈重义有点帅。
我说,错觉吧?
她呸了我一口说,只是他从来不笑,不然一定更帅。
我暗自沉默,陈重义有一张女人们都喜欢的帅脸,但同时也有一副女人们都不喜欢的严肃脸。
如今我看到了,陈重义如刀刻般的俊脸上有了一丝柔和,那笑容让我吃惊。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皱眉好奇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不敢告诉他我第一次看他笑,我更不敢夸赞他笑的好看,他是个极其讨厌控制欲的人,即使他上班时每分每秒都被他的老板指挥的团团转,他依旧在生活中我行我素,结婚如是,那是父母的央求,不是他自己的决定。
我笑说“没什么,有点辣”
他关切的问“不然换个锅底吧?”
我点了点头恍然惊觉回答“不不,我想试试辣的”
他仿佛看幼稚孩子般不解气的看着我,我便笑笑给他倒上一杯酒,他卷起衣袖开始如同拨动方向盘般慢慢的拨动火锅中的喷香诱人的毛肚,牛肉,豆腐,花菜,雾气都渐渐大了。
我挑出一块牛肉蘸着酱料喂进嘴里,他也挑起一块,蘸了蘸酱料吃进口中,这是该沉默的时刻,但是我有很多疑问想全部问出,可这是火锅,火锅是可以慢慢吃的,我的问题也可以慢慢问。
陈重义吃了片刻停了下来,将筷子整齐的横放在盘子上,然后看向我说“我觉得有点怪”
我嚼着嘴里的肉模糊的发着声问“哪里怪?”
他指了指我说“你有点怪”
我费力的咽下嘴里的碎肉看了看他也不说话,他就说“以前我们下馆子,你会问我最近怎样”
我说“最近怎样”
他摇了摇头说“不对”
我也放下筷子喝了口酒说“重义,你明天结婚”
他点了点头说“对了”
我笑笑说“我很吃惊,你本来相亲有好几十回了吧?”
他点了点头,我继续说“你看我们之前的几个朋友,结婚后我们越聚越少……”
他接上了我的尴尬说“最后都不聚了”
我又举起筷子在火锅里不停的东漂西荡,他说“你以为我不会结婚的对不对”
筷子立刻被抽出火锅,然后在空中张开,我习惯的从兜里摸出香烟点燃一根,沉默片刻说“对”
他从脱下的西装里摸出从车上带出的棉绒盒子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看问“求婚啊?”
他拍了我一下说“智障,你,明天给我当伴郎”
我舔了舔嘴唇,接过了盒子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看向陈重义,他已经自顾自的在那涮起了羊肉,我看着盒子说“你不怕我给弄丢了”
他又是灿烂一笑说“我未婚妻说我应该多笑笑,她喜欢我笑”
我问“你喜欢笑吗?”
他看向我小心翼翼的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笑,如果我们就因为我的笑就不是朋友了,我不就又像以前一样孤独了”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说“我一个大男人对朋友没那么多要求,你既然以前担心,为什么现在又笑”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兴奋的说“我要结婚了,不会孤独了”
我笑着说“幼稚”
我将口袋故意拉的很高然后将盒子放进口袋拍了拍说“哎,孩子大了,该放手了”
他用滴着汤油的筷子指了指我说“幼稚”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吧,我还算开心吧,可我就是笑不出来,我知道原因。
这顿饭后他就不是我的朋友了,他会在家和他的妻子在一起好好生活,生活的未来被三件事概括,房子,孩子,金钱,在无其他。
我想哭,在年纪不立也有惑的时刻我又失去一个倾吐心声的朋友,这一辈子他依旧是我心中的朋友。
饭桌上我们谈笑,他说起了几个之前相亲认识的女孩,彼此留着联系方式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对方发去一个问候却从不见面叙叙旧,我也高谈阔论对他的生活恒指数笔,他依然笑我说我幼稚,这应该是他这几年来最放松的时刻,笑的最不严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