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你又没吃过!”陆珠莎隔着纱曼嗔瞧着他,突然醒悟道,“噢!噢!原来这些你都尝过的!可从不见你带我前来。”
“这不是来了么?”
“以往呢?”她不依不饶起来。
“以往?谁让你不早些嫁予我呢?”说着常子锡带她拐进了视线里那家酒肆内去了。
店小二果真同话本里的人儿长得一摸一样,他们脖颈上挂着长条的布巾,说话跟唱歌似的扬着调儿。勃颈上的人头像是与寻常人生得不一样,像是装了个机关,总是能自如的前后上下抖动着,好玩得紧。
常子锡娴熟地点着餐:乳鸽、糯米鸡、鱼豆腐、还有酒酿丸子……
陆珠莎理直气壮的打量完店小二,才将将取下头巾来,眼巴巴的瞅着对面的常子锡,如小时候那般唤他:“子锡哥哥。”
“蕊儿是想要啥?”常子锡一脸宠溺的朝她笑着。
陆珠莎竖着一根食指,小声征询道:“一壶浊酒,就一壶,如何?”
“那便再加一壶你们店里酿得最好的酒吧!”常子锡回头告知店小二。
只见那个青年男子一双眸子全胶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竟沉溺得听不见其他声响来。
常子锡双眸一暗,轻轻咬了咬后牙槽。
陆珠莎难得瞅见发言的空隙,立即高声叫喊道:“小二,再加一壶酒来!”
那名店小二方才回过神来,双颊一红,瞥了一眼对面的常子锡,脑子一激灵,恨不得屁滚尿流的下单去了……
常子锡端着眼前的酒盅对着陆珠莎轻轻一扬:“蕊儿,生辰快乐!”
陆珠莎爽快地将自己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且慢着些喝!”
“哥哥,蕊儿高兴!。”
“高兴也不能这般喝。”
“嘁!”
酒喝至第三壶末,常子锡望着对面满面坨红的人儿,问:“蕊儿可还有想去的地方么?”
陆珠莎端着手里的酒杯,轻轻在手间摇晃着,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嗯,想去烟花巷!”
“胡闹!”
“哥哥!我真的想去,想去瞧瞧那个姑娘,那儿有个姑娘叫……钱多多,对,就是那个叫钱多多的姑娘!”陆珠莎点着头,欣喜道,“清儿跟我说过,她是这儿的头牌姑娘来着,是人世间最好看的女子,长得艳色无双。”
“清儿是胡说的,这世间除了你,哪里还有那艳色无双的人儿来。”
陆珠莎抬着眼,对面的常子锡在灯火里轻轻摇晃着,他嘴角噙着笑,眉眼间全是温柔。
可是,那样的温柔着实摇晃得太厉害了些。她扶着额,朗声反驳:“常子锡!你才是胡说呢!据说那天帝九公主就艳色无双来着。”
陆珠莎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对面常子锡的笑好似一瞬间便隐了去。不对,他明明唇角仍旧是轻轻上扬着的,眉眼微弯,却不再是笑了一般。
她端着面前的酒盅,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下。再定睛望过去,常子锡依旧星眉朗目,笑意盎然来着。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轻轻呼着气,道:“子锡哥哥,我真是醉了呢!瞧见两个你来了,一个你在笑,一个却是不笑!”
说着转身望着窗外:“瞧!那儿有月亮呢!我娘说,我出生那日也是有月亮的,一轮小小的弯月挂在天上呢。美极了,大约,是像今天晚上一样的月色。”
说着说着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唉,真想去瞧瞧那个钱多多姑娘。”
“为何这般想去瞧钱多多?”常子锡淡笑问。
陆珠莎低了低眉,道:“因为羡慕,羡慕她。清儿说她琵琶弹得极好,又写得一手好字,还会作诗,是个极率性洒脱的姑娘,常子锡,我也想做钱多多那样的姑娘。能弹好琵琶,写好字,还洒脱,自由……
常子锡望着对面那个满嘴胡话的小娘子,轻声问:“蕊儿,你现在做常家少夫人,很是不开心么?”
陆珠莎低垂着头,不发一语,安静极了。
常子锡几乎以为她就这么睡着了,刚想起身去扶她。
只见她蓦然抬起头来,恍恍惚惚的笑着,那一张红润饱满的脸上,双眼清亮,嘴唇微张,鼻子轻轻一皱,竖着食指轻嘘道:“嘘!才不是呢!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刚刚及笄那一年,我便想做常家少夫人的。不对不对,我是想嫁给常子锡,一瞧见他呀,我就欢喜极了。每次他来陆府送年礼,我便藏着廊柱后瞧他,你知道吗?他一走路,跟寻常人不太一样,后背的衣袍会卷起一阵风来,潇洒好看得紧呢!
常子锡笑得弯了嘴角:“你便这般欢喜他么?”
“嗯,欢喜。”说着陆珠莎双眼一瞪:“胡说,才不是欢喜呢!是爱,我爱他。你不懂……”
尚未说完,头一低,便磕到桌面上去了。
常子锡当即石化在座位上,只听见“哐当”一声,好像明明那是从自己心底里发出来的声响,就那一声,震颤了许久方才歇停了下来。
他定定的在座位上坐了好半刻才起身走了过去,只听自家那小娘子还在喃喃低语:“子锡哥哥,只是我每日都想我爹,想我娘,想陆府……”
常子锡将那个醉软了的身子护在怀里:“今日你生辰,自是你最大,我便带你去瞧瞧爹娘。”
“不,还想常子锡,他在我身边我都想他……”
常子锡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那个酒醉的人儿灌满了酒液,鼓鼓囊囊摇摇晃晃的。
就连寻常轻松的步子都摇晃了起来似的。
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崇山峻岭,月光清凉,裹着二人的影子相互重叠纠缠在一块儿。
常子锡紧了紧怀里睡熟了的人儿:“蕊儿,过了这灵山,便是再没有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