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元八百三十二年春,忘川两岸,常陆两家联姻。
陆珠莎终归没有等到那一年的彼岸花季。
大红的喜绸挂得满院都是,李妈妈上衣穿着件鲜红的对襟袄子,下衫是条暗紫色的拖地长裙。穿过回廊,迎面碰见清夫人殿内的刘嬷嬷。
“哈哈,李妈妈怎地穿得这样喜庆,不知情的人,莫不还以为今儿个是你出嫁呢!”刘嬷嬷打趣道。
“呸呸呸!你个老妮子,消耗得五谷杂娘越多,越发没个正形了!”
刘嬷嬷上前握住李妈妈的手,感慨道:“哎呀,你这一去常府,我们日后可就没伴儿玩了哟!”
“哪里,夫人可说了,等咱们姑娘适应了环境,我就回来,还来陪你这个老妮子喝酒打鬼牌。”
“我就说,咱们夫人哪里舍得下你这个老婆子。”刘嬷嬷松了手,抚了抚李妈妈的外衣,一脸的艳羡,“这身衣裳也是咱们那常姑爷准备的吧?”
“自然是他,有心得很呐,就连新娘子的嫁衣都备好了,还给送过来两套,一红一白,说紧着我们姑娘选,爱穿哪套便是哪套,常府对她没有禁忌。”
“哎哟勒,就是瞧着你这身衣裳的料子,都是名贵得很,我说怎么就显得这样齐整好看。一想,那新娘子的嫁衣该得名贵成啥样儿。”
李妈妈上前悄声道:“全是丝绸的料子,纯手工纺制刺绣,那礼服乍一看繁冗得很,拎在手里却是又轻又薄。饶是在这陆府待了一辈子,老奴都没见过那样轻的衣料,拂在手上跟风吹过似的。”
“那常府不愧为仙家,出手的东西到底不一般呐。”
“可不是么。”
“我们姑娘可是欢喜得很?”
“自然欢喜,嫁得那样的夫君,诸事礼节还做得这般周到。据说那忘川对岸,年前便已开始筹谋了,重视得很。”
“你看你,咱姑娘都还没嫁过去呢,你跟这儿便一口一个夸姑爷的。”
李妈妈佯瞪了她一眼,嗔道:“我只要我们姑娘幸福便好,姑爷对姑娘好便是好姑爷。我们姑娘嫌脖子累不愿戴冠子,常少将不知从哪知晓的,特意来允诺说啊,冠子可以不戴,随她欢喜便好。”
刘嬷嬷惊讶道:“常家真说,新娘子那冠子都可省了?”
李妈妈点点头。
“姑娘便真的不戴冠子出嫁?”
“哪能呀,我们夫人哪里会同意。夫家客气着人来说一句,你高兴便好,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就真当回事了你看。殊不知,夫君那样一说,你就当哄人的话随意一听便是。身为正妻,他自然信你该守的规矩会守。”
“咱家姑娘到底年龄尚小么,这不日后有你在身边提点着,总不会犯了差错去。”
“我瞧着我们姑娘,这些年那心思愈发琢磨不透了。你说,要真信了这世间有无底线的宠爱,是好也不好呀……哎哟,吉时怕是快到了,不跟你唠了,老奴得进去给姑娘伺候更衣梳妆了。”
刘嬷嬷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陆珠莎裹着大红的嫁衣规规矩矩的坐在榻上,冠子发饰齐齐整整的都戴在头上。
李妈妈瞥了眼常府送来的两套嫁衣,都规规整整的叠在侧桌台上。
姑娘明明昨日试穿时还欢喜得紧,说是让司仪明日给她编个神仙似的发样,再穿那袭全丝绸的白衣,不戴冠。
李妈妈即便脑子一想,便想象得到,自家姑娘如斯装扮,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艳压群芳来。
怎地,刚过一宿,这姑娘便转了性,规规矩矩正正经经起来。
李妈妈满脸带笑:“姑娘,可是用过早膳?夫人今日说晚起半个时辰,打发我过来给你梳头,怎知你这边早就拾掇好了呢。”
陆珠莎笑着握住李妈妈的双手,说:“李妈妈,是丹儿给我梳的头,你瞧,梳得顶好不过,那丫头还真是长大了呢。”
“可不,待你成了亲,也该让常少将给她物色一门婚事,是个小将领就成。那孩子是我养大的,天性纯良得很,只要是个懂世情知好歹的,想必自不会薄待了她。”
陆珠莎眯着眼,回想着母亲昨晚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一遭话,调侃道:“李妈妈先前不是最是中意那蒋广么?怎地?如今放弃了么?”
李妈妈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我瞧那蒋广对丹儿没有半丝意思,丹儿又是个不开窍的,就算将那俩强搁一块儿去,这日子也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