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眼睫一颤,太后转头看他,不知不觉珩儿都比自己高了一大截了,突然眸光一动:“珩儿,你是不是心里有了什么打算?”
宋珩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女人,华美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却减了几分张扬,那双眼睛柔和却有力,与他小时候见过的并无二致。
有些东西,日日夜夜便会不同;但有些东西,年年岁岁依旧相似。
宋珩最终轻轻点头,太后的眼睛在宋珩脸上一寸一寸扫过,旋即笑了,轻声道:“那就好,只要不是糊涂了就好。”
宋珩唤了一句:“母后。”
太后缓步上前,帮他从左肩上拈下一片碎花瓣,白色的小花轻飘飘地就从手指间落到了地上:“万事小心。这些年是哀家亏欠你……”
“母后,”宋珩声音沉了些,打住了太后要继续说的话:“母后不亏欠儿臣,生养之恩,已大于天。”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了天边,太后眼里泛了些光,心里有些东西却终于落下,轻轻点头:“有把握?”
小时候,皇子各项比赛之前,太后总会蹲在宋珩身前,双手轻轻握着他的肩头,温柔问一句:“有把握?”
那时候的宋珩很实诚,有把握的时候就大力地朝母亲点点头,没把握的时候就看着母亲一言不发,但圆亮的眼睛里从未有过担忧和恐惧。
时过境迁,此刻宋珩站在已经比自己的个头矮了一大截的母亲面前,如墨的双眸轻轻一眨,嘴角轻轻弯起,说出了第三个答案:“甘愿一试。”
无论有无把握,结局如何,甘愿,一试。
太后停了半晌,眼里难掩担忧,但最终也笑了笑:“好。”
恰巧这时一旁的老嬷嬷轻咳了几声,德妃小步从远处走来,一步一步仿佛有莲花从脚底绽开,婀娜生姿。
“陛下,太后娘娘,茶已备好了。”刘德妃举止落落大方,披着月色,像是清潭里的皎洁的昙花。
“嗯,”太后应了一声:“哀家也好久没喝德妃泡的庐山云雾了,确实想念。”
刘德妃抿唇轻轻一笑,浅蓝色的袍子上在晚风中飘来淡淡的清香。
宋珩也轻轻应了一声,跟在太后身后一起朝房内走去。
庐山云雾汤色明亮,青青翠翠盛在莲纹攀援的青花瓷茶盏里;蒙顶甘露茶水黄碧,纤细的茶叶在白杯盏中或沉或浮。
“德妃有心了。”老嬷嬷搀扶着太后在圆桌前坐下,宋珩在一旁搭把手后才自己落座。
*
今夜月色分外皎洁,我趴在窗台上,忍不住想着那四月雪的花瓣可有月色这般皎白?
“小主,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小翠在一旁温声提醒道。
很晚了吗?我怎么觉得自己才在窗台上趴一会啊,不过是看着月亮出来,再看它越变越亮而已。
“太医说过小主虽然康复了,但早些休息对恢复记忆总是更好的。”小翠边帮我铺床边道、
恢复记忆,恢复记忆……
我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四仰八叉地就躺到了床上:“小翠,我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翠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看我闭上了眼后轻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