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么说,我们可以达成一致咯,克希尔先生?”
奥戈恩站在黑鸦堡顶层的塔楼上,身着黑褐色的格纹棉服,此刻他背对来客,正透过开敞的木窗眺望北方。
这是专门用作眺望或监视敌情的所在,房间内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木椅,角落里的木桶里塞存着一些略有锈迹的武器。
“不,我还没有想好。只是来问点别的。”
克希尔谨慎地答道。但他的话已在奥戈恩意料之中,奥戈恩摆手格鲁克向格鲁克示意,后者意会转身离开塔楼。
“你想知道什么?”
“我需要一幅关于那个沼泽地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通过比对,也许他能印证自己的猜测。但他还不愿意过早地将手中皮革地图的信息告诉奥戈恩,谁知道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会怎样对待他。
“那边的木桌上正好有一幅赫鲁的地图。上面已经标识出苍泉护卫的据点了。但我希望,在你看过之后就能下定决心与我们达成一致。否则,我不会让这些机密泄露出去。”
“无论你是谁。”
奥戈恩不动声色地威胁着克希尔,后者犹豫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向木桌。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年轻人,当你到我这个年龄时就会发现。许多在年轻时想做而未做的事已经成为遗憾了。而如果你不趁现在抓紧机会,以后就会发现,这样的遗憾越来越多,直到你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在克希尔查阅地图时,沧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这是奥戈恩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克希尔谈话,就好像闲聊天一样随意自然。
“我很快就会衰老,但在衰老和我的死亡之间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子嗣,我不知道该把这里的一切托付给谁。格鲁克是一个忠心且有能力的人,但他太轻浮了,他的傲慢让他无法斡旋于贵族的明争暗斗。”
克希尔竖着耳朵耐心地听着奥戈恩说的话,和他未曾说出的言外之意。
也许这只是奥戈恩想要拉拢他,但那种苍老虚弱的语气却着实感染了克希尔。明明从始至终,奥戈恩留给他的印象只有残忍、决绝,令人望而生畏。
“你的身体。真正的克希尔,曾经也为我效命,他是一个足智多谋的战士,沉默寡言,但很有主见。直到我们在一些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很遗憾我不能在那件事上偏向他,我需要考虑的可不仅仅只是几个人,而是我领土上所有人的安危。”
“所以你就杀了他?”
听到此处,克希尔脱口而出打断了沉浸在回忆里的奥戈恩。这使得奥戈恩颇有不满地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
“不,我没有想杀他。如果我真的想杀他,我会让格鲁克带着一队弓箭手埋伏他,而不是交予他新的任务,那封信,是我交给他的。”
“就是你随手扔进火堆里的那封?”
克希尔站直身体,满怀戒备地盯着奥戈恩。他至今还记得奥戈恩是以怎样的语气将他赶出黑鸦堡,而格鲁克又是怎样在死寂的夜晚偷袭他的。
“年轻人,在几个月前,我们收到的消息就是克希尔已经死了。但你突兀地出现,带着那封信,你是克希尔,但却根本不认识我或者其他人,谁都会有怀疑。所以我让格鲁克把你偷偷地带回来,可能是他的手段太过粗鲁。但你也知道,如果我想害你,不必非要到城堡里再动手。”
克希尔听罢默然,对方的话似有几分道理。但无论如何他都很难在心目中给奥戈恩套上一个好人的光环。
“我听说了,你对那个姑娘做的事。我不得不称赞这一切很有骑士精神。如果真如教会传说的那样,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我想那个世界一定比这里更和谐,至少你愿意为他人付出。”
“如果你愿意的话,事成归来,我会册封你为男爵。从此为人以‘大人’称呼,享受爵禄,或许有朝一日我无法理事,到那时我便会让你继承我的爵位,成为新一任乌瑞兹的领主。”
听到这里,克希尔微微蹙眉。心说话是好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在占我便宜呢。而且还得我事成归来,我要是回不来了呢?
不,我还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你说得很对,但我更想回去。虽然我都忘了家是什么样了,但我就是思念它。至于这件事,我还得考虑考虑。”
听到克希尔的话,奥戈恩望向远方的双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缝,隐隐有凶光迸射,但只一瞬,随后归于平常。
“好,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带上地图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正是克希尔求之不得的,没有另一张皮革地图作对比他看了半天也不能确定两张地图描绘的是同一个地方。不顾什么礼节,卷起布制地图,向楼梯走去。
螺旋式的楼梯转得人头晕目眩。克希尔满脑子都是奥戈恩的话,贵族、爵位,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平民转眼就能成为高贵的人上人,谁能不动心呢?而且到底有没有离开这里的方法,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只有眼前的利益确实存在。
格鲁克守在塔楼之下的走廊里,听见克希尔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怎么样?还是没谈拢吧。听你的脚步这么沉重我就猜到了。”
克希尔没回话,但格鲁克也不嫌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奥戈恩没告诉我他想交给你什么任务。但我能猜到,这次的任务肯定不简单,至少是我无法完成的。想不到啊,几十天前你还只是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家伙,现在已经受到奥戈恩的重视了。”
“要我说,和奥戈恩处事不算太难,他懂什么叫恩威并施,知道什么时候该包容你的错误。我可不是偷着说他的好话,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你接受这个任务,或许我们还能有重新共事的机会。虽然你已经不是那个克希尔了……”
格鲁克说到末句,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再多说,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忧郁,随即开始哼起他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