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暗自嘀咕:也许是墓中太过阴冷的关系?
凤妩看着苍怀薇,正了正脸色:“那就拜托怀薇姐姐了。事情办完,也不必再来找我,就地渡世即刻,历满八个城池,你就先带人回去吧。”
如此,苍怀薇带着几名羽麟卫,领命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崔啸却突然一拍脑袋,大声道:“我突然想起来,出门之前,家父叮嘱我要去魅族送一封信!”
然后他看向苍怀薇,问道:“姜姑娘,我们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吗?”
还未走远的苍怀薇并未转身看过来,只是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可以。”
但就这,已经足够让凤妩惊奇不已了。
她轻轻挠了挠额头,怀薇姐姐这性子,竟然没有拒绝崔啸?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
佛修族封土,瀛洲。
瀛洲坐落在整个天地的东北方,与中洲、东洲和北洲都是隔海相望。
站在云端之上放眼望去,整个瀛洲尽是苍翠高山,仙境云海。
不过与大西洲峭壁林立的锋芒锐意不同,这里的山水透着一股寂寥清冷。
瀛洲正中央,白墙,黑瓦,紫檀木筑成的殿宇绵延几座山头,隐在渺雾弥漫中。
西北境的隐世,是子嗣摧折的无奈,骨子里仍然带着杀伐的血性和对苍生的羁绊。
佛修族的隐世,是青莲台上的神佛无悲无喜,冷眼俯看世间明灭浮沉,心无波澜。
故而他们的居所,名唤“无澜海”。
“真的,佛子,那么多的尸傀,他一下子就诛杀了!”清晨安静,童子高昂激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无澜海突兀响起,引得沿途打坐晨练的弟子睁眼看过来。
雪映亦步亦趋跟在一位青年身后,像山中小妖禀告大王一般,粘得极紧:“我那时脑子里只有吾命休矣四个字,哀叹不能再见佛子一面,怎么说,好歹让我在临死前同佛子告个别啊。”
走在前方的青年素衣如月,身形修长,腰间一管紫竹笛,整个人仙气飘飘。
纵然身后童子喋喋不休,他也仍是神色淡漠,既无恼怒也无兴致,如同一汪深潭。
他经过时,沿途弟子肃然站立,欠身行礼。
这青年正是佛修族佛子,天无澜。
众弟子眼带崇敬,目光热切,注视着佛子踏入院中。
天无澜的居所坐落在西北角,以西海琉璃为瓦,以不丹山白玉为阶,满宫的红木柱与院中枫叶红莲相得益彰。
但在一片素雅淡然的无澜海里,算是将扎眼突兀做到了极致。
院落门口的牌匾上,更是洒脱张扬地舞着三个大字“须尽欢”。
这么多年来,代代佛修族弟子都疑惑为何素来清冷的佛子会住在这样一个鲜艳的院落,听闻一事一物,都是佛子亲自拟定的。
就好像他们同样疑惑,为何慧绝天下的佛子始终未能证得大道,继位神尊。
雪映跟着进了院中:“真的!那人特别好看,看起来就比我大一点儿,但大家都喊她小祖宗,不知是不是位长生不老的前辈。”
雪映指了指满院火红:“她那身红色衣衫,就跟这院中的枫叶一样!”
雪映继续说:“明明是在东洲,但她手上那把白玉笛,仍是可以削铁如泥!必是一件不得了的宝物!”
雪映将双臂展得极开,手舞足蹈描绘着墓中的场面。
天无澜的脚步蓦然顿住,他回头望向雪映,极快地问道:“你说什么?”
雪映早已习惯自说自话,如今真的得了回应,倒把他吓了一跳,手脚有些僵硬地在空中比划:“削…削铁如泥…”
“上一句。”
“她...她手上那柄白玉笛...”
“上一句。”
“她...她那身红色衣衫...”
天无澜眸中闪过一丝极快极亮的光,甚至让雪映错觉那是一抹狂喜:“白玉笛?红衣衫?”
“是...是啊。”雪映不知道,为何佛子突然就起了兴致。
天无澜的脸上,露出一种雪映从来没有见过的热切和急迫:“她是不是叫凤五?”
雪映挠了挠头:“不...不是,我听他们都喊他姜五公子。”
“姜五?”天无澜在院中站立半晌,一阵微风拂过,枫落如红雨。
飘飞的红叶闪过他眼前,仿佛是惊破了他的怔然出神,他低低自喃:“是了,是了,沧海桑田,她换了名字也是应该。”
天无澜突然转身,大步往院外走去。落在雪映眼里,带着匆忙,更带着迫切。
迫切?雪映拍了拍自己的头。一定是错觉,佛子已入明心境,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
“佛子往何处去?”雪映在天无澜身后大喊,这怎么一声不吭就要走了?
“往该去处去。”
“此话何意啊?佛子所去又是为何啊?若被老祖问起,雪映如何交代啊?”雪映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现在如何是好?
“去迎我的万丈红尘。”天无澜已在一瞬间行至极远,风中若隐若无地飘来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