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极轻极快，也让凤妩看清了这位阁主眼眸之中漫过的水光。

她初见自己的复杂神色，和后来的温柔慈和，以及见到苍念舒的震惊痛苦，还有这雅室的清冷檀香，以及格格不入的银枪，就像一串散乱的珍珠，在凤妩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姜舒神尊。

硕果仅存的九位神尊之一，当年的第二位帝影，自神殒纪之后便失踪的，烛龙右统领。

在这些威风凛凛的身份中，她还有一个身份。

苍谋之妻。

凤妩不知道两位长辈为何到了如今这般，却知道苍谋左统领白日里是个老顽童，夜晚却总是一个人对着明月暗自神伤。

当年，母神铸“荡世鞭”、“撼海摧城枪”赠予姜舒、苍谋二位神尊，此后，苍谋神尊更是凭借冷雪枪在神殒纪数次力挽狂澜。以至于众人提到银枪，第一位想到的就会是他。

今日见这满室银枪，可见姜舒神尊也对夫君念念不忘。

姜舒神尊眼眸之中的水光仅仅是一闪而过，就很快克制好了情绪。她不再去注意苍念舒，反而转移了话题：“若你觉得不好意思，就替我去灵族跑一趟。以你的能力抵这三万两，还是我占便宜了。”

凤妩想也没想，当即答应，倒也是爽快：“好啊。等我们除了金陵周围的妖魔邪祟，就替前辈去一趟灵族吧。”

姜舒神尊还没开口，醉生仙已是笑了一笑：“有前辈在此，金陵城还会有什么怨厄珠？”

凤妩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也是哦。”有她坐镇，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金陵闹事？

看来，这才是太平锦绣金陵城的真正原因。

姜舒神尊抬手唤了醉生仙上前几步，道：“这是灵族的有苏瑰夏。”

原来，醉生仙是灵族瑰夏郡主，受父王之命前来求助姜舒神尊，请她出山相助。他们并不知道姜舒神尊真正的身份，只以为她是厉害的修仙之人。

姜舒神尊当时戏言道：若你能以郡主之尊在我阁中五年，我便随你去看看。

这其实是婉拒之话，却不想瑰夏郡主竟然真的留了下来。虽说是卖艺不卖身的醉生梦死阁，但到底有伤郡主身份的尊贵，她却全然不在意，可见心志坚定。

这是她在阁中的第三年，却因为她的一时好心，让凤妩同姜舒见了面，继而有了凤妩去灵族的这一桩，免了她后两年的辛苦，可见因果循环，善有善报，一点也不骗人。

于是，从醉生梦死阁出来时，凤妩左边是清冷如兰的苍怀薇，右边是灿如玫瑰的有苏瑰夏，怀里还揣着那一千一万两银票。

有那不知情况的路人路过，嘿嘿一笑：“这小公子年纪甚轻，竟然也晓得了左拥右抱的滋味。”

谢晚跟了上来，凑在她们三人身边：“姜五兄弟，你这可真是让人艳羡不已啊。”

凤妩挥手：“好说，好说。”

走了一段，她才发现谢晚这群人跟着也就算了，崔啸竟然也跟着，这是个什么道理？她转头看向崔啸，眼神询问。

崔啸倒是直接：“钱不都在你那儿吗？不跟着你，我们喝西北风吗？”

凤妩答：“这钱可是我们去灵族的酬劳啊，没你们的份。”

崔彰哭丧着脸：“可是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不跟着你跟着谁？”

夙年和苍念舒已与崔彰打成了一片，替他们求情：“就让他们跟着呗，多个人多分力嘛。”

凤妩目光在崔氏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圈，见他们一个个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傲慢，心中好笑，勾了勾嘴唇，又立马端正了脸色，一手叉着腰，十分有派头：“那好吧，不过我可说好了，一路上，你们都得听我的。否则”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崔氏众人一瞬间变得紧张的神色，心中发笑：“否则就不给你们饭吃！”

她正要抬步走，突然记起一件要紧事，回头看了看夙年和苍念舒，看得两个人脊背发凉。

凤妩道：“你们俩，今天回去，去羽鳞卫驻扎地告诉你叔祖，”她指了指苍念舒：“就说，就说画中之人，隐于金陵。”

苍念舒和夙年对视一眼，挠了挠头：“什么意思啊？”

凤妩不耐烦：“你管我什么意思，叫你去你就去。”

夙年愁眉苦脸：“他去就他去，为什么我也要去啊？”

苍念舒不乐意了：“你不是一向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陪我回去一趟怎么了？我不在，你想独自一个人偷偷玩乐不成？”他一脸控诉地看着夙年，倒是让夙年没法开口反驳。

凤妩嫌弃地挥了挥手：“一起去一起去，快去快回。灵族王都会合。”

…

凡灵两界相交之地，一处深山中。

今夜乌云浓厚，遮住了月光，黑夜如墨，无一丝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