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阮渺薇听得便宜弟弟的一席话,低头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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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在府里的南边,离抟溪苑不算近也算不得远,阮渺薇带着阮卿葚一路缓缓的行过来,看到前面隐隐露出来的掬萱苑一角,就知道学堂快到了。
掬萱苑是二房的位置,此刻阮渺葶已在苑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瞧见阮渺薇过来了,迎上去挽了手,笑闹着走过夹道,又转进一扇角门,才抵达了这阮府学堂。
阮府学堂是阮家族学,占地颇大,分男女席,府里的小姐少爷并族里适龄的都在这里研习功课。阮渺薇她们除每十日休息两日外,无甚要事就可来学堂,依女席只需上半日课便好了。
开课时辰依时令更改,如今入秋了,女席辰时中开课。现下离开课时间还有一会儿,游廊里、榕树下,姑娘们带着贴身的丫鬟也三两聚着说话。
阮渺薇同要分开去另侧男席的阮卿葚打了个招呼,看着他身影进了学堂才终于回过身来,口中道:“嗯?四姐方才说什么。”
一旁的阮渺葶瘪瘪嘴:“我能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今日是章嬷嬷的课,她布置的功课你一向是惫怠的,待会课上可别又让她说道你。绣课上总是如此,我听的都烦,怎的每次见你倒是一副神在在半点不放心上的样子?”
“她许是练就了一身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皮子吧,绣艺这种事练习练习任是谁都可以多有进展,偏就她,许是过于‘朽木’,章嬷嬷这样的好手也教不会她绣出一朵像样的花来,哈哈”阮蓉眼带嘲笑的走近说道,身后还跟着一个在学堂读书的族里姑娘。
阮渺薇看向阮蓉缠着的左手,阮蓉感觉到了目光略感不自在的躲了躲,阮渺薇缓缓道:“我的事倒是用不着三姐记挂,前些日子被明夫子打的手心还望三姐能用心养着呢,这几日半点水都不能沾,不定得多难受,如此我倒是能理解三姐这大早上就来寻不痛快了。”
不说还好,一说,阮蓉就想起了在习字课上被打的生疼的手心,眼下左手倒像是更难受了一样,阮蓉暗自呲了呲牙立马回道:“胡说,我怎是因为此才来说道,五妹你自己绣艺上不得台面,还不让人说了吗?”
阮渺薇一副叹息模样:“嘴长别人身上,不论如何爱说道些什么,我也不能拿物堵了去。但我好歹要她明白,绣艺不是高门里女儿的必需作态,身边自是有丫鬟嬷嬷针线,别是鸱得腐鼠,姿态摆的甚是底气却让人忍不住发笑。”
说罢还捂嘴真切的笑了几声,然后便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进了学堂,一旁的阮渺葶也是忍俊不禁,展了展眉头也随着阮渺薇进了学堂。
原地徒留下习字课不及格的阮蓉,还在那兀自想着阮渺薇说的是什么……思考无果后终于还是问向身旁一直跟着的族里姑娘:“瑛娘,她刚说的什么什么鼠是何意思?”
在一旁只当自己是透明的阮瑛娘,被问到头上也不能不回答,措了会词才答道:“是出自《庄子.秋水》的一个典故,大意是……庸人把俗物当珍宝,怕别人争夺……”快略说完便装死不再说话了。
阮蓉最在意的便是身份,此刻被说会下人的技艺而扬扬得意,不消说又是一番的气恼至极“她阮渺薇是什么身份,不过从我手里抢走的罢了,这等姿态摆的真真让人气愤,哼。”
阮瑛娘跟在阮蓉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是没少听过这样有逆的话,她家在族里并不显眼,靠着同窗的情谊才傍上恪毅侯府的三姑娘,平时听着阮蓉的抱怨责怪,认命的担着垃圾桶的角色,此刻也是唯唯诺诺不多言。
大霁朝对女性虽然多有束缚,但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些许有名的才女也多受推崇。高门大户里的女子主持中馈、管理内院,并不需要自己引线绣花,自有下人忙活这些,绣艺再精进也不过是图个亲手的心意罢了。这也是为什么阮氏族学里头的女席先生,除绣课的老师是府里头的章嬷嬷外,其他琴棋书画老师都是请来的女夫子。
故阮渺薇讽笑阮蓉的话并没有说错,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阮渺薇是真的对这些个引线捻针的活儿不太擅长,几番接触下来只觉得甚是头大,如此便破罐子破摔一了百了了。
只可怜章嬷嬷还操心得这样那样给她示范十几遍,全然不知正主儿完全不放在心上,听说五姑娘其他课上表现优异有佳,怎么到自己这绣艺一课上却是如此的难以进步呢,急得章嬷嬷近来觉得自己头发都掉得多了些……
绣课上依往常一般,坐于棱窗边的阮渺薇与周遭的姑娘们格格不入,只见她斜支着脑袋瞧着外面的景色,神色淡然惬意,不像上课倒像是来赏景似的。
章嬷嬷经过前些日子看下来,如今也不再强求了,对此只当睁只眼闭只眼了。
学堂里榕树长得颇为繁茂,三丈宽的树冠绿意攘攘,并着远地近处摆放得当的常绿盆景,生机盎然有趣,似有点冲淡暮秋的景气。阮渺薇着眼一一看过去,倒是有些沉浸期间乐不思蜀。
男、女席间有些景物建筑格挡,但也是互通的,自阮渺薇坐着的窗边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男席从树影间透出来的一角廊柱,此刻那里似乎有个人,阮渺薇微眯了眼细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