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怕贵妃娘娘等得急了,便自作主张将您领到广阳宫。可路走到一半,不知何人朝奴才后脖子来了这么一下子。等奴才醒来,已经在假山后面的秃地上躺了许久。”
“可怜见的,今日出门是踩了什么霉运,老奴醒来就被冻着了……”
洪大用哭丧着个脸,还好巧不巧地打了一个冷战。
谢微月注意到他棉衣上灰扑颇尘土,心道这场戏做得也算全面。
但她这个看客信不信,就由不得他了。
“道是如此。”
谢微月煞有其事的地颔首,“竟有人在子眼皮底下暗害公公,这件事怎么能轻易罢休?”
“……呃?”
谢微月微微眯起眼,像一只洞察老鼠逃匿方向的猫儿。
“还是让贵妃娘娘为公公作主吧。”
一听到还要禀告贵妃,洪公公慌忙接了话。
这可不是笑的,一旦事情被谢大姐捅出,权衡其中利弊洪大用知道:凭借贵妃的敏锐,自己的死期不日便到。
他兀自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即便此刻在寒风之中跑了许久已经口干舌燥。
“啊?不用不用……老奴皮糙肉厚的,怎敢劳驾娘娘凤体来伤神?”
“若我也想知道是谁呢。公公,御花园时你走得那样急,不知道的,以为你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呢。”
明明是姑娘家家玩笑的语调,可当洪大用瞥见她神色,却只见洞察一切的冷静,他呆立在那里,一时语塞。
“若贵妃娘娘唤宝儿姑娘问话,公公该要怎么解释,我倒是很好奇。”
“这……就不劳烦谢姐费心了。”明明一年中最冷的时日,洪公公额头上却有汗冒出,他不得不抬起袖子擦汗。
谢微月将他所有动作收入眼底,自然也注意到他袖口处一闪而过的银光。
洪大用姑且不能轻绕,他名为贵妃手下,实为皇后眼线。有了这层关系,他日皇后想动什么手脚,她便放不设防。
另一方面,今日也不能逼人太甚。
她手中仅握这一张牌,在她没有摸清洪公公究竟为何反水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将他逼得狗急跳墙,对自己起了杀心就不妙了。
把握好让其恐惧但又无可奈何的尺度,才是这张牌的关键。
“想来今日还算太平,有些事,我就姑且当作没发生过。”
谢微月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便微笑住口不再多言此事。
果然,洪大用一顿,袖口处的寒芒消失地无影无踪。而在他肩上,也仿佛卸去什么重荷,他松了一口气。
感受到谢微月的注意,一刹那,他脸上的神情全部转变为感激涕零。
谢姐不向娘娘责罚老奴失职,这份恩情老奴无以为报!”
这条道来往的人少,但总会有人经过。
一个太监上前,心地看了看谢微月并立即认出,这位就是刚才娘娘召见的人。接着,他又看了看洪公公。
洪公公见了他恢复了以往老成谋算的神态,对着太监道:
“快找人,务必妥当地把谢姐给送回去!”
太监想来是他的徒弟,本来想询问自己师傅为什么一身狼狈,但碍于谢姐在场,又有师父的嘱托,忙不迭地去了。
这次两人达成某种程度的共识,谢微月没有理由拒绝寒冬腊月的这顶轿子。
太监又叫人跑回下人房,去叫抬轿子的宫人。
长长的官道,顿时又变得寂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