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照月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去那轻起涟漪的湖面,“不然。”
“那洋人整理行装搬入府中时,也是这阳春三月。那日他本来想与姬妾泛舟湖上,一赏传闻中入画的景胜。
木舟还没行驶到湖中央就出了差错。木质的踏板不知道为何突然裂开,汩汩地冒进水来。那姬妾不同于洋人,是一个信服鬼神的中原女子。女子知道这宅子前身曾经历了什么,当本由仆人检查得当的小船突然漏水,更是加深了她的想法——宅子里不是没有怨鬼索命,它们不在院落中,也不再在后花园中。”
“宅子里的怨鬼,那些原本安逸生活而却死于非命的家眷,就在这湖中!”
在韩照月说出这番话时,吹到微月身上的小风此时就显得阴森可怖,微月下意识向画舫内里靠了靠。
“恰逢洋人买宅、与姬妾泛舟湖上在清明前后。他们的小船就停在湖中央,船夫拼命划桨,想在漏进更多水之前回到岸上。可是这时湖中却突然涌现出成群的鱼儿,形成一道屏障,把他们隔绝在叫天天不应的湖心处。好像它们并不想船上的人离开此处一样。
他们正这样想着,船果真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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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鱼群簇拥的小船摇摇欲坠,唯一的木浆在承受过高的负荷后咔嚓一声断裂。船夫失去重心率先落入湖中,还没等到呼救就已经被水面淹没了头顶,鱼群蜂拥而至。
女人花容失色,惊叫起来。洋人毕竟游历四方见识也多些,此刻虽眼中有慌乱之色,动作间倒还镇定。他稳住妾室,要伸出长臂去捞落水的船夫。
女人又高声尖叫起来,“不!小心——”
眼睁睁看着凶悍异常的鱼猛跃出水面。洋人想到自己安家前两日来看时,湖面风平浪静的样子,而今鱼群凶悍、小船不知为什么漏了水,仆人也掉落在水中生死不明。
他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
可是已经晚了,船终于在鱼群的猛烈撞击和女人不住的躲避中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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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懂些水性,稳住身形不下沉后他第一时间去找落水的船夫和姬妾,但是,没有找到。
鱼群吞没了他们的身影,慌乱之中洋人只得先自己游回岸上。
他拼命游,可双腿却像被什么人从后面抓住一样无法动弹。等最终上岸的时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宅子,连行李也没拾掇,逢人只道有鬼。可是谁也不知道,那日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洋人的妾室和船夫,从此也没从那湖里上来。
发生这件事以后,这宅子便被冠以凶宅之名,再也没有人搬进来住。”
“可是也没有人清楚,究竟翻船是怨鬼所动还是人为。”
韩照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微月,想来她地说法倒也行得通,便笑着伸手捏捏少女脸颊,“我们微微果真是女中豪杰,不仅听了这些不害怕,还找到了其中的破绽。”
因常年养病在家,稗官野史中奇闻异谈委实看了不少,就连韩照月自己在第一次听说这旧闻时也忍不住后怕。她看到微月的反应,了然中带着欣赏。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这湖中怨鬼作恶还有食人鱼的故事,便根深蒂固在每个人心中了,连同着那件灭门惨案,直到前朝覆灭也没有人揭开这些谜团。
再过百年,也就是晟阳如今的昊帝二十三年,江阳公主殿下到了开府的年纪。因生而为皇族,江阳殿下也不惧这流传下来的鬼神之说,竟请愿要这宅子。很快经过扩建与翻修,流传百年的凶宅,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府。”
微月想起不久前那位殿下的召见,把心中的奇怪与不适感压下,扬起唇角,“不管传言真假,江阳殿下倒真是有几分胆量,换做其他几位公主殿下,又有哪位敢如此行事?”
照月不置可否,突然想到了什么,“唔,方才江阳公主单独召见你,都说了什么?”
“倒没什么,不过是我与元烨的事情,姐姐别担心。”
“我还怕她突然来为难你,如此就好。”
这时,随着画舫缓慢移动而后的突然停驻,叽叽喳喳的人声顿时变本加厉,更嘈杂起来。感受到船身突如其来的战栗,微月扶住雕栏才勉强稳住身形,而照月几乎同时警觉地转头看向各家小姐聚集的地方。
“怎么回事?”
南枝从人群中慌慌张张跑出来,“小姐,韩小姐,不好了!这船不知被水下什么东西绊住了,现在停在此处动弹不得。”
微月扫一眼相差不远但仍有一定距离的湖岸,还有水面并未散去的锦鲤,眉心一跳看向韩照月,后者也微微皱眉,神色不禁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