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从东厢房的屋檐上露出半张脸,越走越高,挂在半空中。月光照得长廊,亭阁,树木倒影在地上,光影斑驳。池面在月光,在花灯的双重映射下,随着风起,时呈白色时呈黄色。
七月底的京城,晚风中带着丝丝凉意。求歌批了件藕色外衣,静坐在窗前。她额头贴了纱布,韩大夫弄了些外敷的药,说是内外兼调。她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
文容若站在窗外,远远地看着求歌,他轻轻吟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求歌循声望去,道:“你怎么又来了?”
容若哽咽道:“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求歌笑着道:“看来今晚月色好,引得你如此感慨。只可惜这美好月色与我无关。”
“求歌,你伤的怎么样?眼睛好些了吗?”
“还好,多谢文公子挂念。”
“听求知说张纯为你求来了红血珠,这样想想,我确实比不上张纯。”容若自嘲道。
求歌不接话。
“明天我就要走了。”容若有些感伤,笑着说道。
求歌本想问他去哪儿,但她忍住了。
“我明天要随我爹爹去蜀地征战。求歌,我请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等我半年,待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不要皇上任何恩赐,只求能热热闹闹地迎娶你进门。”
求歌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然,若我不能如期回来,你与张纯成亲便是。”
他拿起玉箫,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忧伤的的箫声和着晚风,吹过树梢,树叶,草木,激起池面一层层涟漪。
求知藏在暗处,他抬头望月悲叹了一声,道:“可怜天下有情人,看来这文容若是个痴情人,只可惜……”求知有些语塞,不忍再说下去。
一曲罢后,容若拨掉眼边的泪,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半年之约,希望你能答应。你要照顾好自己,天冷多添衣,早点治好眼睛。”
求歌不忍道,“你这又是何苦?”
容若还是那张干净的笑脸,“求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神情有些落寞,语调低沉,“我的世界曾经是一片空白,直到遇到你,有了阳光,有了雨露,有了绚烂的颜色。是你让我尝到了生活是甜的,也是你让我体味到了割心之痛。只要有一丝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就算让我颠破流离,让我失去这个身躯,我也会努力去争取。求歌,我想与你朝夕相对,想和你琴箫和鸣,想陪你看花开花落,想和你平淡地度过今生来世。”
求歌听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好,我等你半年,若是你失约,只能说是我们有缘无份。”
容若喜道,“求歌,我一定全力以赴,奋勇杀敌拔得头功,凯旋归来请求皇上退了你和张纯的婚约,然后八抬大轿抬你进我家门。”
容若宠溺地看着求歌,想要将她的身影刻在他的脑海中。他站了一阵,轻言细语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走了。求歌,你要等我,不要忘了我和我们的约定。”求歌点了点头,他会心地笑了笑,脚步轻盈地朝门口走去。
那句快到嘴边的“保重”,求歌始终没能说出口。她立在原地,脑子里,心里全是文容若那张带着温润如玉的脸。原来,他在她的心中早已悄然扎根。
想到这里,求歌泣不成声,大颗大颗的泪水沾湿了蒙在眼前的纱巾。她心里明白,要想清除挡在她和文容若之间的重重障碍物,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凯旋而归。只是让他只身一人去对抗这些,自己是多么的不堪。她的心揪得紧紧的,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