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窗的灯花剪了又剪,当值的宫人都换了一岗,苏文安方陷入了沉睡中。我计算着时辰,从喝下那杯酒到现在,差不多已有三时辰。我探了探他额头,似乎有些烫了。
卯刻,是他准备上朝的时辰,可他久久未醒,惹得胡庆三在外急得团团转。我穿好衣服,唤着他,“陛下,该上朝了。”
连叫了好几声,他才缓缓睁开眼,坐起来,靠在床上,喃喃道,“头好痛。”
我摸着他额头,‘呀’地一声,“陛下你发烧了!”
胡庆三听说后忙传了太医来。
几个太医进来把过脉,伤伤量量着开了副方子,对倚在床上的苏文安道,“陛下这是风邪侵体,微臣开了药,一剂下去,陛下的烧定能退下。”
苏文安无力地挥挥手,表示知道。
胡庆三询问着,“陛下,这早朝,还上吗?”
苏文安下了床,想挣扎着试试,可他太高估自己,没走两步,便差点摔倒。胡庆三将他扶回床上,建议道,“今儿的早朝,甭上了吧。”
苏文安揉了揉他沉重的脑袋,“传朕口谕,今日身体不适,让朝臣们都散了。”
又对我说,“你快回去吧,过了病气给你可不好。”
我轻轻地坐在他身旁,“我身体好着呢,不怕这些,让我陪着你吧。”
他轻‘嗯’了声,似疲乏不已,合眼又睡了过去。
宫女们煎了药端来,我唤醒他,“陛下,先把药喝了。”
他坐起来,端起碗一咕噜喝完。像个孩子似的,嘴里直嚷着苦。
我塞了一颗糖食在他嘴里,“嗯,梅子干,甜的。”
他嚼了两下,对我笑笑。漱完口闭上眼睛,又睡下了。
我守在他床前,看着他起伏的呼吸,想着这副药下去,他就不会烧了吧。
结果,却是烧得更厉害了!苏文安连午膳都没起来吃。
太医们很震惊!看皇帝喝了药也不发汗,也不退烧,觉得甚是奇怪。众太医聚在侧殿内,将早晨的药单子看了又看,将昏睡中的苏文安看了又看,然后商量了又商量,重新开了副方子。
玉铭也在其中,我悄悄将他拉至一旁,“这怎么回事儿?”
他斜眼看看我,捋了捋他的大袖子,笑道,“娘娘下的毒起效了呀。”
“我是说他怎么烧得这样厉害?”
玉铭拉长了声调,“这是担心他了?”
我怨了他一眼,“哥哥~我是怕被人识破了。”
“哪些人看不出的,这烧过些时辰也就自己退了。”
我吁了口气,才算放心下来,“那么,你的证据销毁了么?”
玉铭笑的自信,“多亏了你,一切已然妥当。”
那边太医们开完了药,玉铭便随他们退下了。
苏文安的烧晚上才正常起来,好在,他烧一下来,人便精神了。连晚膳,都比平时多用了些。这毒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第二日便恢复如初。
……
那日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春风轻拂,玄曦宫的院子里落英缤纷。
苏文安心情甚好,来我宫里,呼啦啦赐下一大堆东西,几乎每个宫人都得了赏。他说是为了庆贺我们终于有孩子了,还给我找来专门的厨师,伺候我饮食。
我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郁闷烦躁,害怕不安。
却不想他拉起我的手,恳切地,“做我皇后好不好?”
“皇后?!”我心惊跳,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苏文安认真地望着我,“嗯,做朕的皇后。朕要告诉全天下,你是朕的皇后。”
“你这…”我看着他,“你这也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就好好准备就成。”
我低下头,天天想着要谋得后位,这真到手,我却怵了。
我久久不言。
他找寻着我的眼睛,“莫非你不愿意?”
又带些强迫道,“那可不成!朕的皇后非你不可,不许推脱。”
我看着他,静静道,“皇后之尊,该当母仪天下,云佼配不上。”
他霸道起来,“是朕在选皇后,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我嗫嚅着,“我虽以惠王妃表妹身份入的宫,可毕竟出生伶泠阁。朝中之人,或多或少知道的。这要传出去,我…怕得添不少麻烦。”
他定定望着我,“朕从来都不怕麻烦。”
将手覆在我掌心,“若有人生议,来一个朕灭一个。不怕治不了他们!”
我望着他,他的眼神坚定,语气诚挚。
他那般殷切地想要得到我回答。
我觉得有愧,在艰难的挣扎中,说不出一个字。我只是紧紧抓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苏文安一双眼睛亮起来,喜悦又挂上了他的眉梢,他吻着我,后松开。
“明日朕就昭告天下,让钦天监择个好日子,咱们行册封大典。”
我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倚在他肩头,抬眼看天边,云层舒卷,觉得相当闷烦。
次日,宫人们听到风声,又见陛下赐了好些东西给我,便都赶着来给我道贺。就连平日不怎么友好的魏婕妤,都来猛夸了我一番。
玄曦宫中聚满了苏文安的各色妃子,我想着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这些应酬不得不做,便在她们之间周旋客套了一上午。
终于送走了他们,再待在宫中怕又有人来,懒得应付。便带了梦如秋禾,溜出来逛东苑。
此时和风习习,吹得人颇为自在。前方嫩柳招摇,垂垂挂在湖边,岸上海棠星星点点,正自含苞欲放。小道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