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秦叶子二十一岁,蒋声二十二。他想娶她过门,免她苦难,给她安稳。
婚期定在正月初一,新年伊始,福运最足的一天。
乃棠答应会带程煜来给他们当伴郎伴娘,他们才肯放她回Z市。
这是在Z市的第二年,他们终于搬家了,搬出了这黑暗泥沼,开始新的生活。
重新租住的房子,离程煜的学校很近,三室一厅,两卫一厨,虽然不大,但是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和程煜打架的那个同学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了,听同学说他们一家都搬走了,连班主任也重新换了一个,他知道和乃棠有关,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乃棠还在给肖楚楚当家教,课余的时间都在证券交易市场流连,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她正在疯狂的汲取养分。
沈恪与乃棠不曾断了联系,起先多是他教她怎么做,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他能讲的已经越来越少,她的成长速度快的惊人,让他想起了毛竹,在前五年它几乎丝毫不长,可当第六年雨季到来的时候,它可以以每天六英尺的速度向上急速生长十五天左右,且在它生长的时间段里,处在它周围方圆十多米内的其它植物将停止生长。
他不知道乃棠的雨季什么时候来,但他想应该快了,届时或许整个A市都将要重新洗牌。
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命运就像是早已经织好的一张网,网住你,网住我,当我们奋力挣扎,企图摆脱命运的桎梏时,它就不断收紧,让你无所遁形。
大年三十一早,乃棠带着程煜一起赶往A市,参加的却不是婚礼。
接到蒋声电话的时候,乃棠想起了一个成语,叫虚惊一场,虚是假,是梦幻花,是水中月。可是人生到底多的是真,恨是真,痛是真,离别是真,阴阳两隔更是真。
至此这世界,再没有一个秦叶子,她去别处看雪落满庭院,只留一片彻骨寒给蒋声。
二十一岁的秦叶子终于还是死在了她最爱的雪天,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起那些事情,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选择奔赴死亡。
乃棠跪在秦叶子的墓前,她甚至没有赶上见她的最后一面,大年三十,万家灯火,离人归家,本是最圆满的日子,可是他们却在这凄凉墓地。
程煜将她揽住她,他知道此时叫她起来,她定然是不愿的,可是更深露重,他实在不忍心她跪在这湿冷之地。
“为什么,为什么......”蒋声靠着秦叶子的墓碑,不停地问。
为什么上天不公,为什么坏人没有下地狱,为什么你要这样离开,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乃棠捂住双眼,程煜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哭吧。”
秦叶子出事的时候,秦爸爸之所以不去报警,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女性是有多大的恶意,他不能看着她再受一次伤害,更不忍心将她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令谁都能来窥探,评价。
就是她死后,他亦不能为她鸣冤,所有的苦难都得埋在心底,只因秦叶子最后的嘱托。
她曾想带着这个罪恶之子一同奔赴地狱,可是当她掐住阿满的脖子时,她还以为妈妈是在同她玩耍,小小的手握住秦叶子的指头。她做不到,那是她的孩子啊,谁也不能伤害她,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秦叶子想就让她离去带走一切污秽,给阿满留下一片静好。
你看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对于已经发生的伤害,施暴者倾向于遗忘,但是受害者不会,她会铭记,她的家人亦是,甚至至此会活在地狱里,永无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