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笑了笑，看着对面这个自顾自吃着菜的女人，回答道：“那我们岂不是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是啊，生孩子前是一辈子，生孩子后上辈子的我就死了。”女人冷不丁地边吃边没有感情地说道。

程西眉间多了一丝难过，不再说话，默默夹菜吃饭，过了一会儿说道：“小宝，要不就让妈他们过来，把北三环租出去的那套房子给爸妈住，让他们从大连过来，妈带着宝宝，你如果想要去上班就去吧。”

女人不说话，自顾自吃菜。

程西看了看女人轻声说道：“那，等会呢，我们去看王医生后，我们把小孩放在我姑姑那里，我们去周围的影院看个电影，再去接宝宝，我们好久没有去看电影了。”

女人继续吃着菜，不说话。

程西又想起来什么说道：“哦，对了，是计划要去家政公司的……”

“你不要聒噪了好吗？”女人皱着眉头停下筷子说道。

程西没有在意旁人投来的眼光，轻轻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鸡蛋羹上来了，程西放下筷子，挖了一小勺，轻轻吹气，抿了抿勺尖试了试温度后小心翼翼递到小孩嘴边，小孩“啊”地一口心满意足地吃下去，双手激动地拍着桌面。

“对不起。”女人停下了筷子，弱弱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啊？没什么的，是我确实说太多了。”程西笑着说道。

“我想吃完赶快回家，我不要去看王医生，也不想去看什么电影，我不要保姆来，不想让陌生人看到我每天哭得和疯子一样，也不想让爸妈来看到我这幅模样，还有那个王医生，他上次给你说我是因为缺爱，我一点都不缺爱，你信他的话吗？我知道我产后抑郁症的症结在哪里，不是什么狗屁缺爱，只是觉得孩子带给我的冲击太大了，我没有了自我，我自我价值都还没有实现，我就要处处做事都要考虑他，这才是问题的根源。但是已经有了他，你让我怎么办？我又没有办法扔掉他。照顾他，我痛苦，不照顾他，我也痛苦，但是明明我以前是多么想给你生儿育女，但是有了孩子后完全不一样，我不是我了，你看我的丑样子，现在想到孩子毁了我，我有时候也会讨厌你，可我明明那么爱你，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对你没有耐心爱发脾气，但是都不是我的真心，但是有时候就是会讨厌他讨厌你，我不去看什么狗屁医生……”女人越说越激动，丝毫不顾邻桌投来的异样目光。

程西静静听着，昏黄灯光下，程西垂下眼帘看着桌上的菜，长长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长长的阴影，程西的一只手搭在儿童座椅上护着乱动的宝宝，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捏紧，喉结哽咽般滚动了一下。

服务员走近上菜，风风火火地来，看着这桌年轻的夫妻之间诡异的气氛，便安安静静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上着菜。

服务员转身离开时，听见这看起来略显忧伤的年轻男子轻柔地说道：“好，都听你的。”

（三）

程西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工作，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洗漱完毕后来到了主卧的房间里，小孩正在熟睡，女人正在看着书，看到程西进来，女人便关了灯，钻进了被窝。程西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放进了旁边的婴儿床内，盖好了被子，便也钻进了被窝，女人背对着程西，程西侧躺，从背面抱住了女人，手环在她的腰间，脸埋进她的头发里。

“小宝。”程西自顾自地叫着，凉凉的泪滴从一只眼角划过鼻梁又划过另一只眼睛，渗进了枕头和女人的头发里。

程西带着泪，贴着女人的后背沉沉睡去。

“从此以后我是程太太啦。”女人拿着红本本大声叫道，一旁的男人嘘声道“小声点”，“我才不要小声点，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程太太。”一旁男人微笑着一把将旁边的女人搂在自己怀里，“好，都听你的。”

“程太太五周年快乐啊”男人将女人眼睛上的黑布解开时说道，女人看着眼前香薰蜡烛点缀下丰盛的晚餐，捂着嘴巴开心地惊呼：“天呐天呐，都是你做的吗？”男人尴尬地笑笑：“对，是我做的，我做了最后一道程序，就是把师傅做好的外卖小哥送过来的倒进了咱们家的盘子里……”，女人白眼间，男人单膝下跪，拿出来一个钻戒，“喏，一周年纪念钻戒，你看，你心心念念的摩羯款。”女人捂着嘴巴一边流下眼泪一边抱怨道：“你话太多了，我都不感动了，我知道是那款摩羯款，你就不能让我自己意会非要说出来嘛？我一点都不感动了。”

男人无奈地拿起她的左手准备拆下对戒，“不行，不能卸下来”女人阻止道。

“不拆怎么带新的？”男人无奈道。

“我两个都要有！”女人坚持道。

“那你怎么不把订婚钻戒也拿过来，带三个算了”男人白眼道。

“正有此意”女人噘着嘴，倔强地说道：“除了戒指，我还要把你也戴在我身边，戴一辈子。”

“算了这顿饭别吃了。”说着，男人放下戒指，抱起女人往卧室走去。男人刚把女人放在床上，就隐隐听见，有人在叫“程西，程西……”男人对女人说：“你听见有人叫我了吗？”女人说道“我呀，我在叫你呀！”男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前的女人嘴唇并没有在动啊……声音越来越大“程西，程西！”

带着笑意的女人的样子渐渐模糊，程西挣扎着睁开眼睛，梦里的那个同样的女人渐渐清晰，正在摇晃着他，“你怎么睡得这么死，孩子醒了，去给他冲奶去。”

“哦哦。”程西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痕，抱起了正在哭闹的小孩，哄了哄，拿起背带，将小孩子背在了自己的胸前，小孩贴在程西胸前竟又安然睡去，程西拿小毯子裹了裹小孩，去到厨房一边晃悠着一边烧水冲奶。

卧室中的女人翻了个身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