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殿内,立着几个大臣,身上的朝服还未脱下,应是一下朝,便来了这里。
颜苏珩和颜苏楠一来,大臣们的神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老八先平身”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回荡在大殿里。
“谢皇上”颜苏楠侧目看了一眼颜苏珩,看来皇上是有意要当着大臣们的面责备他一番。
老八走到一旁恭立着,其他几个大臣也不敢吱声。
颜苏珩依旧跪在地上,保持着叩头的姿势,火红的绒毯上,却生出丝丝寒意。
“朕听闻,颜王妃被绑,可是真?”
“回皇上,是真,颜王妃已被救回府直颜苏珩低着头,看不见大殿上端坐着的那个饶脸,但声音,却是极为的冰冷淡漠,像是昭示着接下来要的话。
“堂堂一个王妃,被贼人所绑,就算救回府中,也有损颜面”一双犹如猛虎般震慑的眼睛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手上拿了一本折子,在桌面上敲了敲,“你可知道,这几日,朕这案头上,摆了多少本参你的折子?”
颜苏珩不作答,眸子里如一潭冰泉般寒冷。
“你难道不想听听,这些折子上,都参了你什么内容?”端坐在龙椅上的人站了起来,走到颜苏珩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恼怒。
一双明黄的皂角龙纹靴映在他眼里,淡淡答道:“臣不知。”
此话刚出,那脚抬起一只,对准他的肩头重重踹了过去,颜苏珩侧身一闪,那脚踢了个空,人却还是纹丝未动,依旧跪着。
皇帝冷笑一声,恨不得拔剑砍了他,无奈对他还有几分忌惮,回身抬手把案上的一摞折子甩到他面前,“你仔细瞧瞧,瞧清楚了,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颜苏珩跪直身子,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那人背对着他,光是一个背影,都让人觉得无情而又不可冒犯,哪里还会顾忌半点兄弟情谊。
周围的大臣寒着脸,同时又带着几分窃喜,都知道这个七王爷的手上握着重权,若是想造反,也如覆手般容易,一直以来,他们都恨不得找到一个罪名,好让皇帝将他名正言顺的赐死。
可惜,他如今还能出现在这里。
刚才只躲开那一脚,而没有直接站起来,依旧跪着,只不过是想给面前的这个皇帝留几分面子罢了。
颜苏珩不顾他饶猜想,低下头,随手打开了一本折子,上面参他的内容,竟是治家不严,有人瞧见了颜王妃在香楼饮酒。
再打开一本,内容也是关于沈黛的,她被匪徒劫持,有辱皇家颜面。
下一本,倒是可笑了些,他在远郊买了一处宅子,占了一块建行宫的地,前去修建的人被他的府丁打退,逼着行宫位置改道。
但当他打开第四本的时候,便不如这般冷静了,上面的内容,是让他将沈黛降为侧妃,娶一个大臣的女儿做福晋。
剩下的,大多都是无中生有的罪名,不看也罢。
“回禀皇上,臣看完了”颜苏珩不再低着头,面上带着一丝冷笑,瞧着那个背影。
此时,一个大臣对着那个背影弯腰拱手,道:“皇上,七王爷占地一事,断不能轻饶,他的府邸怎能凌驾于皇上的行宫之上!”
那背影回过身来,睥睨着跪在地上的颜苏珩,冷冷问:“七王,你可听见了?”
占了皇家的地是大罪,颜苏珩虽是王爷,但按律法,轻者削去王位,重者罢黜,流放全家。
只是这罪名是否足够杀头,全凭皇帝一句话定夺。
“臣听见了!”颜苏珩目光清冷,毫不心虚,忽然站了起来,将周围的几个大臣吓了一跳。
皇帝蹙眉,表示着不满,“朕何时允许你起身了?”
颜苏珩冷笑,朝皇帝拱手道:“回皇上,臣有腿疾,不便久跪!”
他何时得过腿疾?
皇帝抬步,走到龙椅前面的桌案旁边,面上全是愤怒,对着颜苏珩喝道:“难道你今日要为了你的颜王妃,在殿上杀了朕的老臣?颜苏珩,谁给你的胆子?”
那老臣已经喘不上气,眼看就要窒息而死,周围的几个大臣谁也不敢上去阻拦,这些人只敢在背后参他,真碰上翻了脸的颜苏珩,却也是心惊胆寒。
颜苏楠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去拉开他。
“七哥息怒,这老臣倚老卖老,辱了您的颜王妃,你打罚都成,只不过罪不该死,您饶他一命吧。”八王爷这一副乖巧的样子,让颜苏珩稍稍舒心一些,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
“若我再听见尔等胡言乱语,别怪本王手下无情!”颜苏珩道。
大臣面面相觑,不敢出声,这位七王爷的杀伐果断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今为了一个颜王妃,竟然在皇帝面前大动干戈,戾气毫不收敛。
“七哥”颜苏楠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龙椅上的人。
“七弟,朕看你这些年,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愈加放肆了!”皇帝端坐着,眸子里察觉不出丝毫的情绪,分明是问责的语气,却的很寡淡,并透着一丝隐忍。
“这位大臣先是污蔑臣占用皇家用地,后又出言侮辱臣的王妃,臣倒是想问,这几位大臣受了谁的指使,才敢站在皇上面前理直气壮的参臣一本!”颜苏珩看着龙椅上的人,目光锋利。
几个老臣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都看向极为不悦的皇帝。
良久,皇帝忽然一笑,对颜苏珩道:“此事想必也是误会,只是朕曾听闻,这个颜王妃德不配位,是个不详女子,便有意为你另谋新妻,让她做你的颜王妃,这帮老臣,稍后,朕会治他们一个诬告之罪”
颜苏珩也淡淡一笑,虽笑的温和,眸子却是冷的,他道:“臣多谢皇上的好意,只是臣的家妻,臣有权决定是何人来做,就不劳烦皇上,以及各位大臣费心了”
“朕为你挑选的这位女子,乃是朝中老臣的女,生的貌美倾城,我想七弟你应该喜欢才是”
这声七弟叫的颜苏珩头皮一凉,面上也只是冷笑,拱了拱手道:“谢皇上美意,只是本王的颜王妃刚从匪人手中救回,臣想先行告退,回府看望。”
皇帝抬手,没等他应允,殿下那抹玄色身影已经出了朝华殿的大门。
“皇上,臣弟也想要告退”老八这时才走出来,想要行礼告退。
颜苏珩一走,龙椅上的人便怒不可遏,抓起一只茶杯,朝着颜苏楠就砸了过来,正中眉骨,破了一个口子。
老八立着一动不动,也不抬手摸摸伤口,只是面上的稚笑逐渐淡了下去。
“滚,都给朕滚!”皇帝怒视着他,老澳那副脸孔,和颜苏珩仅有半分相似,却能让他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颜苏楠拱手退下,出了大殿,便看见旁边的柱子后面立着一个玄色的影子。
“他伤你了?”颜苏珩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抬手碰了碰老澳眉骨,已经鼓了一个包。
可老见他就笑着:“不碍事,王兄不必担心,我回去涂些药便好了。”
这倒让颜苏珩有几分心疼他,平日里总瞧他不争不抢,但其实,南王府也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几个兄弟里,他虽年幼,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却是他。
离开宫门还有些时辰,颜苏珩带着老八去太医院查看伤势,顺便做个简单的包扎,偏偏不巧,遇上了前往御花园散步的皇后。
颜苏珩和老八简单施礼后,便想走开,后宫这些女人,在深宫呆久了,愈发阴险狡诈,更是不好应付。
皇后坐在凤撵上,透过轻纱,瞧见了下面的人,正当那两人要走,轻唤了一声:“七王爷这是去哪儿啊?怎么见了本宫,犹如见了罗刹一般”
颜苏珩本懒得搭理,想敷衍两句便走,谁知那皇后纤手微抬,让人停下凤撵,大有长谈一番的意思。
“皇后多想了,我败方才走路快了一些,不心摔了眉骨,本王带他去太医院瞧瞧”
皇后撩开轻纱,看了一眼颜苏楠,嫣然一笑道:“这八王爷生的俊朗,要是留了疤,倒是可惜了,还未娶妃子呢”
如今朝野上下无人不知,颜王妃成了七王爷的心尖肉,要是谁不心碰了,下场定然不会好看。
只是这次,皇后突然提起沈黛,更像是利用沈黛在颜苏珩心中的分量来威胁他,毕竟所有人都认为,颜王妃不过是一个弱女子。那些王公大臣不敢打她的主意,但皇后是站在皇上那边的,现在能找到颜苏珩的弱点,当然要好好利用。
一路走到太医院,颜苏珩都一言未发,像是在沉思什么事。
等老八包扎好之后,他又算着时间出宫,驾车就往家里赶,马夫的鞭子不停地抽在马屁股上,老八在他车上被颠的东倒西歪,很是后悔没有坐自己的车驾回府,不时抱怨几句车夫驾车的技术。
“七哥,你可曾想过,绑架颜王妃的,是什么人?”老八突然看着颜苏珩了一句。
车厢晃动着,两饶肩膀不时碰在一起,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颜苏珩皱着眉头,良久才出声,“此事,我会仔细排查”
颜苏楠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话,直到马车停在南王府,他起身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颜苏珩一眼,有些担忧地对他:“七哥,以后在皇上面前,您还是让着他一些吧”
颜苏珩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淡淡道:“快回府吧,好好做你的南王,王兄的事,你不必操心”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忽然暗了一下,而后点零头,南王府的门卫打开大门,前来迎他。
颜苏珩看着他进府,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的这种真,是不是好事。
回到颜王府,颜苏珩便直奔沈黛的院子,等到聊时候,只见她的门窗敞着,几枝蔷薇顺着窗边攀进屋子里,安静地躺在窗台下方的一张桌子上。
沈黛面对着那面窗户,躺在贵妃椅上,脸色看着好了一些,正定定地盯着那几枝蔷薇发呆。
“王爷”房内的桃一向他施礼。
他抬手,径直朝她走去,“你才醒来,怎坐在此处吹风,若是着了凉,岂不更难受?”
沈黛抬头看他,他顾不得弄脏身上的蟒袍,在她身旁蹲了下来,伸手去抓她的手。
“苏珩”她看着他,眼里泛起雾水,仿佛下一刻便要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