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在校验令牌。过了片刻,那人道:“凌公公,进了前面儿那道门后,还请德嫔娘娘下车罢。”
说罢,只听一阵铰链响动,约莫开了个什么门,只听得车轮子一路咯吱咯吱地碾过去。不消半盏茶的工夫,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凌公公在外面道:“德嫔娘娘,咱们到了,请下车罢。”刘一保打起了帘子,一个在里头扶着,一个在外头搀着,小心翼翼地接了宁砚泠下车。
下了车,宁砚泠便顾不得许多,只催着那牢头快些儿往里走。诏狱的牢房是在地下的,宁砚泠上次被关押在北边,那是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这回牢头引着他们往南边儿来,这南边儿才是关押朝臣的地方,依然是往地下走。
虽然都是诏狱,可是关押朝臣的地方明显比关押皇亲的地方要破败些,空气中透着一股子腐烂的气味儿。宁修远虽然是宁砚泠的父亲,但实际上只有景正隅才是国丈,才算是皇亲。
故而宁修远还是比照着朝中大臣的地位,关押在这次一等的牢房中。好在无论如何,都胜过京都卫的牢房。想到京都卫,宁砚泠心中不免一痛阿瑶尚且还在南镇抚司的衙门里受苦,宁家竟会落到如此田地!
牢头停了下来,取钥匙开了锁,更松开了那粗如孩臂的链条,对里头道:“宁大人,德嫔娘娘来看你来了。”
“什么?”牢房里传出来微弱的声音,只听得宁砚泠心里一紧。
凌公公和刘一保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着宁砚泠走进了那牢房,牢头在后面陪笑道:“德嫔娘娘,有话儿慢慢说罢,不赶着时辰。”
“姐姐,小心脚下,莫要激动!”刘一保贴这宁砚泠,小声提醒道。牢房里很暗,他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阿濯,阿濯”墙角响起了微弱的呼唤,伴随着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爹爹!”宁砚泠一看那个熟悉的轮廓,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快走了两步,险得从刘一保和凌公公的手里挣脱出来。
凌公公怕她挣脱出去跌倒,这下手上便下了死力,宁砚泠只觉得手臂上一痛。这痛的感觉叫她清醒过来,她定了定神,往那墙角走去。
眼睛很快适应了这黑暗,宁砚泠走到宁修远的身边,看清了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心如刀割宁修远的双手和双脚上缠了如腕般粗的铁链,这重量叫他连坐都坐不直,只能弯着背,吃力地将头靠在膝盖上。
“爹爹,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泪水一瞬间模糊了视线,宁砚泠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阿濯,不要哭了……”宁修远的声音虽然轻,可是和以往一样温和。这更叫宁砚泠心痛如绞,他费劲地抬起手,摸了摸宁砚泠的头发,眼神和过去一般从容。
自从入了宫,与父母亲人数度分离。再见面时,宁砚泠总是满心欢喜,而像今日这般肝胆俱裂的竟是绝无仅有。宁砚泠只觉得往昔那强压下去的离别之苦,此时此刻一时涌上心头,犹如万蚁噬心,苦不堪言。
“叫他们给你解开,叫他们给你解开!”宁砚泠突然间情绪失控,冲着外头大喊道。这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地牢里回荡着,更显得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