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瑶定了定神,他执起笔,在砚池中蘸了墨,这便在那雪浪纸上下了笔。一个一个遒劲有力的字从他的笔尖冒出来。那干瘦刚硬的字体,宛如他的为人一般,宁折不弯。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像的,不是形,而是神。
“宁公子,可需要小奴来给您磨墨?”不知何时,一个圆脸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这隔间,略有些羞怯地问道。
殿试和乡试还有会试不同,号房里是不会有人来伺候的。可殿试是在宫里,参加殿试的又是都是新科进士,等同于官身。于是,内廷也安排了小太监来伺候他们考试。无非是端茶递水,铺纸磨墨。
然而这在人手调配上,一个小太监大约要管三五个隔间的事儿,因此很难说是真的体贴周到,抑或者只是做做样子,以显出对新科进士的重视来。
只不过这小太监似乎是真心实意的一般,他怯怯地看着宁思瑶,面上的神情仿佛担心他不答应似的。宁思瑶正专心写着,只应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有劳公公了。”
得了这么一声,那小太监登时雀跃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宁思瑶的身旁,半蹲下身子替他磨墨。
这才没磨了几下,门口竟然又探进来一个小太监,这人还没瞧见呢,那娇滴滴的声音倒先响起来了:“宁公子渴不渴,小奴给您倒杯水罢。”
宁思瑶抬头看去,进来的是个细长个子,削肩膀的小太监,长得干干瘦瘦的,面上倒是笑开了一朵花。他看见宁思瑶身边正磨墨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便朝他一笑:“小路子,你不是隔壁五间的么,好闲工夫,倒蹿到这里来了。”
那个叫小路子的小太监没防着这隔间里竟还有其他人,又被他如此一通说,面上那稍稍沁出一点的红晕,这下都变作了羞赧。但随即又褪了下去,小路子反应很快,他压低了声音骂道:“瞎了眼的奴才,胡公公可正在找你呢,你还有空在这里嚼什么碎嘴子!”
“胡公公找我?”那圆脸的小太监也慌了起来,忙问道。
小路子得意洋洋道:“那是,你浪在这里自然听不见。快些儿去罢,晚了恐怕皮肉又要受苦。”
那小太监只得对宁思瑶道:“宁公子,小奴去去就来。”说罢便小心放下那块湖墨,轻轻地出去了。
他们俩这一对一答的直打断了宁思瑶的思路。要换在平日里在家读书,宁思瑶为求清净是从不要家下人伺候的。即便是在青阳书院,他那小厮也不敢在他读书的时候来吵着他。所以,这会儿宁思瑶其实已经不胜其扰了。
可现在毕竟是在宫中,小太监虽然是来伺候他们的奴才,却和家下人还有小厮是不一样的。他们俱是内侍,轻易得罪不得。故而宁思瑶只得忍气吞声,他暗想,这两个小太监莫不是什么人派来搅和他的殿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