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清脆的折裂之声,袁润方的瞳孔中出现惊骇之色,万万想不到这位小师叔不出手则矣,一旦出手竟是如此毒辣。
他也曾听旁人说过无得与无形刺客当年在听涛峰上的一战,但他当时正被困在江应横的灵堂中,未经自己亲眼见证,他实在难以把那个招招逼人的无得与印象中那个怯懦的小师叔联系在一起。
夏逸却丝毫不觉惊讶,好像早已看穿无得的深藏不露——无得的武学天资并不算高,真正开始习武的时间也不算早,但他的师父却是当世第一奇人。
曾有人说,只要得活佛大师指点,就是一头灵智未开的蠢猪也可当场开化——得此名师亲传,无得一年的修为便当得常人十年苦修。
是以,当年鹤鸣山下的小小飞贼在今日一指大破涅音寺方丈的得意高徒!
只不过,悟嗔右手双指虽折,但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而借无得这一招之力连退数步,接着一条仿佛铁柱般的粗腿蹬向自上空追击而来的无得。
“潜龙腿?”
无得目光一闪,凌空调转身形,居然同样还以一招“潜龙腿”!
一声轰响!
这仿佛是两根顶梁大柱间的撞击,激起千层浪尘!
论内力造诣,悟嗔的修为始终胜过无得一筹——无得只感到左膝一痛,自知要是再与悟嗔这蛮牛硬拼下去,这条左腿怕是不保,当即收腿凌空倒旋而去。
可他这一退,悟嗔身后的十八铜人便顺势持棍而上,且在瞬间形成包围之势,又在这瞬间一同挥棍。
涅音寺十八绝技之一的“齐天棍”合有十八式,而这十八铜人又正好可以同时使出各不相同的一式。
换言之,无得正同时面对一整套完整的“齐天棍法”。
以他今日的武功造诣自然不难破去其中六式棍招,可他又该如何接下其余十二棍?
再者说,“十八铜人阵”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十八人同时以十八式“齐天棍”合击对手,而是胜在这十八铜人配合无间,即便对手可以破去其中几式棍招,其余铜人也可即刻将这几处漏洞补上,令整座大阵时时处于齐天十八棍齐发的状态。
大阵已成。
十八式“齐天棍”已同时落向无得全身十八处要害!
无得伸脚一挑身前的齐眉棍,连舞数圈密不透风的棍花于周身,却仍是百密一疏,小腹与右膝难免中棍!
这两处棍伤或许伤他不深,但这不过是“十八铜人阵”的第一轮,而第二轮已在瞬间重组,又瞬间发动——这一次无得又能接下几棍?又要再中几棍?
这一次,他接下了十四棍,但背门、左肩、右胯、额头却各挨一记轻棍!
一缕鲜红自无得额顶淌落,将那杀气凛然的左目染的血红。
交战不过两合,他已连挨六棍。
这六棍或许不重,却已隐隐伤及腑脏——钝器虽不及刀剑锋利,却伤敌于内。
无得知道自己绝不能再中棍,因为再轻的内伤也会积少成多,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扩化。
他必须破阵!
就在下一合!
下一合已至!
五丈外。
袁润方的额头已沁出冷汗,看着那天衣无缝的棍阵,他自知即便是今日的自己也绝无破阵的可能——恐怕就是再来两个自己,也要与当年的“极恶刀”汤觉一般丧命于此阵之下。
他双拳紧握,方才踏出一步,又猛地退回原处——他不是不愿助阵无得,而是因为他但凡再多走一步,净月宫的一众弟子便要围攻仍在开锁的王佳杰。
彼时,他、夏逸、王佳杰这三个费尽心力才突至铁笼前之人的心血等同白费。
可是,他又怎能看着无得在铜人阵中被乱棍活活打死?
无得死了没有?
没有。
他非但没有死,反而还笑了。
他看着右斜方而来那一棍,以及那持棍的武僧,竟是露出一个宛如罗刹般的可怖笑容。
——找到了!
——原来是你!
他忽然、居然一改守势,如同失去理智般冲向那武僧!
“啪!”
只听一声脆响,无得的齐眉棍在双棍相击之时瞬间一分为二,再次变作两根短棍。
正是这个瞬间——他手持双棍、一路疾打,瞬间切入那武僧身前!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就此出现——眼看着无得长驱直入,其余十七名武僧竟像是慌了神,竟不知如何变阵围攻于他,仿佛无得已然进入一个他们无论如何也打不着的死角。
这既是“十八铜人阵”的死角,也是无得的至安一角。
无得的一只左脚已踏入此角!
然后,再提腿——提起一条“潜龙腿”!
这一腿正中那武僧胸前的铜甲上,潜龙冲天般的腿劲直将那铜甲蹬出一个深凹的脚印!
好重的一腿!
那武僧宛如将死的金鱼般双目一凸,不能自已地倒飞而去,直飞入纷乱的人群中,再也不见他起来。
无得深知这十八铜人都是涅音寺的精英武僧,所以这一脚已是会尽全力,虽要不得那武僧的性命,却足以要他静躺三个月。
涅音寺的闻名大阵“十八铜人阵”已在这一刻出现漏洞,迎着那十七双又惊又恐的目光,无得又笑了。
可怕且残忍的笑容。
“各位师侄何必惊讶?”
“不必自疑,你们确实已将这十八铜人阵操练至炉火纯青之境。”
“可是你们忘了一件事……如今的十八铜人阵乃是我师父当年改良过的。”
“除了师父他老人家,普天之下再没有谁比我清楚此阵的破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