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你讲的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陈浩的心里有些着急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头不禁微微前倾,两道浓浓的眉毛因为着急、紧张也不自觉地皱到了一起,而靠近王刚方向的那只耳朵这时候也几乎完全竖起来了,在努力地张开,正仔细地接收着王刚传递给他的他所有他能够用到的信息,他想借着这个极有可能唯一的一次机会了解到王刚说话的快慢、声调,语气的强弱,对了,还有就是每个人说话的时候无意间带出来的口头禅,他不知道,王刚有没有这样的口头禅,如果有,自己不知道,从来不使用,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也或者是白霜,他的父母有什么特别的忌讳,而自己又不知道,以后和他们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触犯到了,那样情况也会很糟糕。
既然答应了黄强书记帮助王刚,他想那就要尽量地做好,而且毕竟王刚是因为抗击疫情离开这个人世的,自己跟他一样也是抗疫医生,虽然原来两个人没有过太多的交集,但现在,因为都在武汉这个疫情最严重的地方,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共同拼过命,两个人算起来也应该是属于生死与共,有了过命交情的人,现在,他不幸离开了,留下了家人在后方,自己又恰好能够帮助到他,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陈浩都认为自己要努力地做到最好,尽量不出现一点点闪失。
但是,这些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很好,很纯粹,也很自然,但是现实的情况,哪怕只是出现了一点点偏差都不一定能如他所愿做到完美。
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王刚在对他说话,可他无论怎么听,都还是听不清王刚讲的是什么,这让陈浩不禁有些着急,万事开头难,现在这个开头都没有开好,那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的麻烦。
既然答应帮助王刚,而且这帮助,还不同于帮王刚买一样东西这样简单,这是要付出精力,要融进这个人骨子里,最好能做到真假难辨的程度的帮助,不然,不仅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有可能加重王刚家人的难过。
怎么样扮演一个人才算成功,那首先就要对此人非常了解,既然陈浩他深知了解王刚对扮演王刚这个角色有至关重要的重要性,他绝对不想错过能够见到王刚的,有可能是唯一的唯一一次机会,他怎么可能愿意没有得到自己需要的资料。
为此,他的心里对听不清王刚的话很着急,但着急有什么用,就是你走到了王刚跟前,把耳朵趴在他的嘴上使劲地听,或者是训斥王刚一顿,让他把话说清楚一些,但听不见还是会听不见,即使你心焦如焚,为什么听不见,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
无论如何,现在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让人听不见都没有用,除非你能马上解决的听力问题,不然一切都是浮云。
而且陈浩知道这次见到王刚,有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能够看到王刚的机会了,他也知道,如果这一次他错过了和王刚面对面交流的机会,那对他扮演好王刚的角色,就会变得很难,因为他本身跟王刚关系就一般,没有太多交集,对王刚一点都不了解,而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这个人能够深入地接触,以前他没有和王刚深入接触过,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一次,如果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再想了解王刚就很难了。
陈浩想到了要扮演好王刚这个人,首先对王刚要有很深层次的了解,他真遗憾曾经没有和王刚做朋友,这会她就见了到死后的王刚。
这点不仅陈浩没有想到,不抱任何希望,换做别人也是打死都没有想到的,正想瞌睡有人递过来枕头,正想着了解接触王刚,就能见到王刚的魂魄。
对这种巧合,说句心里话,看着陈浩看见王刚的魂魄表现地就像他看到了许久没有见的熟人一样自然,任谁对他都很佩服。
但现实其实是,陈浩看着表面很是冷静,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对看到王刚惊诧莫名,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其实王刚没有死,只是出去了一趟,现在又回来了。
或者是就像他安慰自己的,之所以自己能看到王刚,是因为自己睡着了,看到王刚,那都是在梦境里面,也就是她是在做梦。
但魂魄这个他突然闪到脑海中的想法,让她着实吓了一大跳,人难道真有魂魄呢?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唯物主义论,而他也一直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他从来也都不相信这个世上会真的存在鬼魂,精怪什么的。
不说成人的时候,就说他小时候,偶尔地听到有大人在议论神鬼的事,他也都是当作一个笑话听,或者就认为他们说的是关于鬼神的神话故事。
你想想啊,陈浩他打心里都不相信人有七魂六魄,又怎么可能相信在这个世界,存在着一条阳间通往阴间的黄泉路,相信从此后生死之后,人与人之间阴阳相隔,死人必过的,忘却前尘往事的奈何桥?
他从小到大始终都认为人死如灯灭了,人只要是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最多是浑身上下所有的零件都化成了一把骨灰,然后就是依托这个,让活着的亲人有释放念想的寄托物。
在原来的他看来,很多人一到逢年过节就很积极地去祖坟上坟,以此祭奠死去的故人、亲人,但这动辄多少万的东西除了对逝去的人多了一种怀念的位置,其他的,没有任何的意义。
还有人对他说过,这些死去的人其实只是在这一个世界死去了,在另外的地方,也就是活人看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们在像我们一样的生活,要劳动,可以娶亲生子,他就想笑,想反驳人家,不说几千年来死去的人有多少,就说最近的一百年,死亡了多少人,到了那个世界就不生不灭了,那个世界有多大,能盛下这么多人吗?
还有,有人说他们,也就是那些死去的人在那边生活依靠的是生者给他们烧的纸钱,他就更是觉得此说法荒谬可笑,不成熟,就是那钱以假乱真,做的跟真的一样,都被火烧成灰了,还怎么使用,难不成需要买东西了,就屁颠屁颠地捧着一把烧过的纸钱灰交给阴间开店的店主,你就是给他这,他接受了,可他怎么保存?存银行里去吗?如果说阴间也有银行,难道银行里一摞一愣放着的全是烧过的纸灰。
他原本一直都是这么想,从未改变过,也没有想到要改变。
可是今天,就因为自己的声音跟王刚相像,就因为他需要了解王刚,以此暂时代替王刚跟他的家人接触,让他的家人不会过于悲伤,却没有想到他见到了王刚的魂魄。
不,不,绝对不可能是王刚的魂魄出现,一切都是幻象,是自己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想王刚的是想得太多了。如果是别人,一定以为真真切切用自己的肉眼看到的是王刚的魂魄,如果真的只是梦境,他的心不会像常人一样被震撼到,他不断强化自己看到的王刚只是梦境,不会是魂魄,他之所以这样执拗,是他不想让他多年来形成的三观,一下子被毁掉。
陈浩医生从心里面不愿意相信他看到的王刚是他的魂魄,但是很快地,现实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因为他说他听不清王刚说的是什么,而王刚又不敢离他过近,王刚之所以不敢里陈浩过近,除了是不想让自己的阴气伤害到陈浩,还有就是他心里清楚,现在的他也不一定能受得住陈浩身上与生俱来的阳气。
而好像王刚知道有人想要了解自己一样,王刚为了让陈浩看清、了解自己的经历,早就给陈浩准备好了一样东西。
是一盘磁带,一盘记录他和白霜、和父母之间所有故事的磁带,这盘磁带,能解决陈浩所有想知道的问题,现在,他就在把这盘磁带递给了正在为他着急的陈浩。。
把磁带递给陈浩以后,王刚才虚弱地笑了笑,唉,王刚他心里知道,陈浩之所以听不清他讲话,并不是本身他就是一个口齿不清的人,而是现在他所在的世界跟陈浩是阴阳相隔,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你想他们之间隔着阴阳,而阴阳此时就像一个沟通起来当然会非常得困难,想到这,王刚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结局,就是来武汉支援抗疫,也会有的放矢,不会再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如此拼命,现在好了,有人命真的拼进去了,唉,自己的命若是没有了,白霜她可怎么办?他没有出生的孩子怎么办?日渐衰老连个退休工资都没有的父母怎么办?
爸妈如果知道了自己已经离世的消息,能不能经受住这个打击?一定会崩溃吧?
原来王刚还有个弟弟,可就是在王刚七岁,弟弟三岁的时候,一场持续不下,没有缘由的高烧想尽一切办法夺走了弟弟的生命。
王刚记得,弟弟刚刚死去的那一年,原本不会抽烟的老爸迷上了抽旱烟,一间屋子到处都充斥旱烟的味道,让人不胜烦扰。
因为印象太深,现在妈想起来这些仍旧还会掉眼泪,那个时候,他的爷爷奶奶还没有去世,在接到弟弟去世的消息后,本来身子骨还硬朗的他们,身子竟然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后来,人是苏醒了,但从此后,身体也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七十岁左右就相继离世。
那时候的王刚只有七岁左右,还不懂得悲欢离合,但看着原本活蹦乱跳的弟弟静静地躺在一张草席上,脸色蜡黄,无论王刚怎么喊他,他都不再答应,他的心莫名地就一痛,继而大哭起来。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吧,王刚下定了以后要当个医生的想法,他希望自己能够医治所有的病人,让人间从此没有如他当时感受到的痛苦。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王刚特别害怕失去,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后来成为他妻子的白霜,王刚都分外地珍惜,他知道那种滋味,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真的如骨头被尖刺穿透,心脏被人重击一样难受的。
但事有两极,因为怕失去,因为想紧紧地把幸福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往往就越容易失去。
就像王刚,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失去亲人而痛苦,在他到达武汉后,看到很多的病患饱受这****病毒的折磨,看着他们的亲人因为亲人离世痛苦不堪,他就不禁想到了他早夭的弟弟,就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半用,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新冠病毒从中国撵走。
唉,可是他却忘了,工作不是一下子能够做完的,病毒不是说撵走就撵走的,任何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人也不是铁打的,要注意适当的休息,如果该休息的时候没有进行适当的休息,那身体就会给我们亮起让我们难堪的红灯。
现在好了,他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妻儿再也没有办法照料,父母再也不能尽孝,就连原本不太熟识的陈浩,也要被他牵涉进来,需要他在做好本职工作以外,再操心自己给他撂下的烂挑子,不然,不论是父母,还是白霜,一下子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一定会崩溃。
唉,算了,算了,不考虑这么多了,先把眼前跟陈浩的沟通做好吧。
他犹豫着,朝陈浩的跟前走了走,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对他说:“谢谢你,要我做的这一切,我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了,无法回报与你,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能做最好的朋友,如果是兄弟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