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老是慌慌的,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这天早上,成都的天空少见的飘起了雪花,窗户上的玻璃雾蒙蒙的,让白霜的心情莫名地就有些阴郁,但这些她不想跟公婆说,她不想让他们说自己迷信,更不想因此给他们解释太多。
但不给妈说给谁说呢,给王刚讲吗?不说他不一定接电话,就是接电话,白霜也不想影响他的情绪。
没有办法,她就依靠在床头,用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最近的心情,她怕吓着妈,她先是问了妈妈最近的身体状况,还有,家里粮食还够不够吃,她的钱够不够花,说完这些,又让妈照顾好自己,多加注意,出去戴口罩,不要随便跟人接触,然后又聊了一会最近自己的身体反应,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才说出了这几天她莫名其妙出现的这种心慌情况。
她铺垫了这么多,可就这么一句还是不禁让白霜的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随之悬了起来。
女儿她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人家说的什么产前忧郁?她这可都快要生了呀,王刚又不在她跟前,她可千万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呀?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她要是有了什么事,她也是活不了了。
自从白霜的爸去世,孤儿寡母的,她一个女人勤扒苦做,费劲了艰辛才好容易把她拉扯大,虽然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要女儿赡养自己,但也不能让她一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她的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这哪跟哪呀,女儿不就是随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吗?也许,就是因为天气不好,或者就是孩子胎动的厉害,让她休息不好,胡思乱想了,现在她不正好好的在跟自己说话,自己哪能就冒出这样古怪的、不祥的想法,这不是在咒自己的女儿吗?哪有当娘的这样?
“呸呸呸”,白霜的妈赶紧迷信地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用脚踩了踩,然后又对着床帮啪啪使劲拍打了几下,她以为这样她刚才脑子里出现的不好的想法就会荡然无存,不会发生。
能做的都做了以后,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窝,安慰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都不会发生,女儿会好好的,她也会好好的,是呀,自己也要好好的,等女儿生了,她能去了,她就去帮女儿带孩子,让女儿好好地休息休息,女儿的公婆,女儿说他们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可她从心里还是不放心,怎么着,他们也不是女儿的亲爹亲妈,哪能有多好,不让女儿生气就不错了。
对了,女儿心慌,是不是跟她公婆有关?
“霜呀,最近这段时间,你公婆他们怎么样,对你好吗,不会是他们有什么事吧?对了,他们的隔离期有没有过?这段时间吃饭啥的你是不是都是自己单吃的?”
“过了,昨天刚过,他们一直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症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是自己在卧室里吃。”
“嗯,那就好。”
妈妈的话里提到了公婆,白霜就不禁欠起身子朝卧室外面看了看,生怕他们谁正好走过来,听到了她和妈妈的通话,不论妈说的是什么,白霜都不想让公婆听到,省得引起误会。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卧室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听动静,公公一大清早就又出去遛弯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八成是又跑远找郊区的菜农买新鲜的菜去了,小区规定,两三天一家才能出去一个人,白霜是个孕妇,抵抗能力差,不想出门,婆婆她也懒得动,说出去干嘛,还不如在家看看电视舒服,两个人都不出去,这出去的名额就都给了公公一个人,他也就不觉得闷,在家时,就在泡沫箱里捣腾他的菜,时间到了,就满大街找新鲜的菜买。
可这他也觉得委屈,他是个农民,自己在家的时候,在后院他整了个大菜园,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最新鲜的蔬菜,这来到了城里,看到超市货架上的菜看着是新鲜,可大多数都是打了农药的,或者是在大棚里种出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他就烦,就在能出来的时候四处地溜达,找农村过来的,卖自己种的蔬菜的农户的菜买,他觉得那样的菜吃着才放心,白霜肚子里怀的他孙子才能吃得健康。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还是他自己在哪买的,他又找了几个泡沫箱子,弄了些土放里面,撒了些菜种子,委曲求全的在阳台整一个小菜园。
为这,白霜婆婆还笑话过公公,说他到哪都改不了农民的毛病。
白霜对这无所谓,只要他们高兴,种呗,又不妨碍什么,阳台那空闲着也是闲着。
她只是觉得奇怪,公公好像没隔离期似的,保安怎么让他出去的,她好奇,就问了公公,“爸,你还在隔离期,门口的保安怎么就同意你出去了,不是哪都不能去吗?”
公公一听,脸色很平静地说:“那还不简单吗,实话实说呗,我就告诉他们我儿子去武汉支援抗疫了,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出去买菜不方便,现在家里面就靠我一个壮劳力,能够出去采购生活用品,你们要是不想让我出去,你们就去给我买,保安他们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帮我我去买菜,就让我把自己裹严实了自己出去,嘱咐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拿下口罩,这是什么时候,我又不傻,你让我拿下口罩我也不会拿,为对别人负责,我也不去人多的地方,路上见人过来了,离老远我就躲开了,保安看我这样注意,就连问也不问我了。”
现在,公公遛弯还没有回来,婆婆她一个人在厨房里面熬着白粥,阵阵米香早就飘进了白霜的卧室里,馋的白霜肚子一个劲的咕噜,她早就饿了,可婆婆不说吃饭,她就不问。
白霜和妈妈打着电话,无意间听到厨房里的婆婆的嘴里正不自觉地哼着跑调的小曲,她就有些想笑,可还没有笑出来,又有些她也说不清的难过。
虽说今天,是他们老两口来这里的第十五天,隔离期满了,两个人没有过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就是连感冒也未曾有过一次,心里面高兴是应该的,可是,看着她这么高兴,白霜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有这样做父母的吗?王刚他在武汉支援抗疫,那是什么地方,谁心里都清楚,累死累活地不说,还要冒着被感染这样的大风险,他们老两口怎么还有闲情一个出去遛弯,一个在家里哼曲,这是心也太大了,还是就没有把王刚当回事?
但白霜只是把这想法放在自己心里,她不会对公婆说,她知道说了和公婆的矛盾也就出来了,她也不会对妈说,她不想让她跟着焦心。
“噢,你公婆没啥事,那就应该没啥事,心慌,是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吧?孩子月份越来越大,睡觉也不得劲,到了这个时候,哪个女人都容易胡思乱想,没事的,你不要瞎想,把自己照顾好了比啥都强。”
白霜的妈妈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心已经扑通、扑通地跳了有大半天了,她心里害怕,她一直都相信女人的直觉,很多时候都不得不承认这种直觉真的很准确,怎么这么说,她有证据,自己就是个例子。
她不禁继续猜测女儿的心为何发慌,是为了什么呢?她挺着大肚子天天都不出门,说有事,也就是快要生孩子了,自己的男人不在跟前,女儿心里不踏实。公婆他们吧,女儿说他们已经过了隔离期,没有出现任何症状,她婆婆这会正高兴着呢,有事的难道是女婿?
这可不行呀,女婿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容不得一点点的闪失,他要是有什么事了,那他这个家也就塌下来了。
想到这,白霜妈妈心里一阵气,这个熊孩子,怎么就不想想,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地在家待着,非得跟人家学,去武汉支援抗疫,人家,我不认识,他们撇家撇业的去武汉,我管不着,可你是我女婿,是我半个儿子,你的事我就能管,你难道自己不知道,你老婆就快要生了吗?你跑了,清静了,她一个女人,第一次生孩子,心里不怕吗?唉,可怎么办呢?他已经去过了,总不能把他从武汉拉回来吧?要是没有隔离期这回事,白霜妈妈知道自己女儿若是不高兴了,就是王刚领导不高兴,就是让他丢了面子,自己也会到武汉去把他拉回来。
想到这里,白霜的妈妈不自觉地就叹了一口长气。
这孩子他在武汉支援抗疫,会不会休息不好,会不会传染上病毒?
“妈,你这是咋了,无缘无故怎么叹气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妈没有事,就是担心你和王刚。”说着,白霜的妈妈掉了眼泪。
“妈,你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天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公公婆婆在我跟前看着,什么都给我拿到跟前,我还能有什么事,你就不要瞎担心了。”白霜赶紧安慰妈妈。
白霜听了妈妈的话,有些后悔把自己心神不宁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她一定是又想多了,怎么说呢?她想多,也情有可原,爸去世留给妈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霜啊,你这几天有没有跟王刚打电话呀?”白霜的妈镇静了一下,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语气平静地问白霜。
“打了,昨天晚上才打的。”
“昨晚打的?那他怎么样?没事吧?”
“还好,他还好,就是有点累,还困,别的没啥事,不过这也是正常,电视里面不也放了吗?在武汉支援抗疫的医生,哪一个不是被口罩在脸上压出了褶子,哪一个不是恨不得自己是三头六臂,能挽救所有病人的命,唉,哪一个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不都是只能趴在桌子上,靠在椅子上睡一会吗?”说这话的时候,白霜的脑海里不禁,又不自觉地闪过了她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那个瘦瘦高高的背影,虽然她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但凭着她多年和王刚的相处,就是他瘦了,可走路的架势在那,她也知道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王刚,就不是王刚,王刚也应该会跟他差不多,现在也不知道瘦成什么样了?唉,想到这里,白霜的心里就有些发酸,但她没有把自己在电视里看到一个酷似王刚的背影这事告诉妈妈,她不想把这些告诉妈妈,是免得她跟着自己担心。
担心又有什么用,什么也分担不了,就像小时候爸爸出事的时候。
那一年,也就是白霜的爸出事的前两天,白霜听妈妈说她心里这几天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慌,白霜和她爸就让去医院看看,看看是不是身体哪个部位出了啥毛病,要是有,就早治,胡思乱想啥用也不抵。
白霜的妈妈听了他们爷俩的话,当真就跑到附近的小诊所去看,医生又是号脉,又是检查舌苔,检查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查出她身体有什么毛病,没有办法,为了让她心安,就给她开了一些定神安宁的药剂,让她回家后服用。
白霜妈妈听话,一天三次按时吃着药,药也确实有用,吃了只有两天,她心慌的毛病还当真消失了。
她那的心也就放下来了,只是叮嘱白霜和她爸干啥都注意安全。
可谁知道两天后,白霜的爸爸就出了事。
这让白霜的妈妈很是后悔,动辄就给别人说:“老天爷都给我警告了,我咋还不警醒呢?我要是多提醒孩子爸,或者就拦着他不让他那几天去干活,说不定这事就不会发生。”
她后悔不迭,可后悔有什么用,孩子爸再也回不来了,就像白霜知道王刚现在去武汉危险,可她能阻止王刚吗?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