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方院长把纸条贴在玻璃上,安医生凑到跟前看了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因为方院长的这段话放了下来,她从知道自己给病人急救时因为着急忘记戴口罩那会,心里就一直很慌乱,即使现在她强行镇定住了自己,她也知道她自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所有好的、不好的结果在她脑子里也不知道绕了多少遍。
她知道她所有的慌乱,其实都是因为害怕,她不是害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传染上了非典,再如果自己的防护措施没有做到位,把病毒传染给了其他人,那她就是罪魁祸首,是万恶的病毒。
尤其是当她想到自己年幼的孩子如果因为她的缘故得了非典,终日咳嗽不停,萎靡不振,甚至还有可能失去生命,她就更是害怕,更加地不安。
唉,如果情况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样了,她知道自己就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即使这个错误是因为她救人心切。
现在,方院长什么都帮她想到了,她所有的顾虑也就解除了,顾虑解除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好好配合医院做常规检查,好好治疗,其余的无论什么事,好的,坏的,都等隔离期过了,或者是检查过以后再说。
万一,她想到自己万幸没有传染上病毒,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虽然这种万一的概率很小,可想到这,她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些希望。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那,把处方纸拉过来写道:“麻烦院长了,千万不要跟我爱人和孩子讲我被隔离的事,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你就说,我出差了,过段时间回来。”
方院长看着安医生贴着玻璃放的纸条,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都是做父母,做人爱人的,他懂得安医生的顾虑,就像自从医院里开始收治非典病人,他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如果实在要回去,也是在进家门前,用酒精把自己浑身上下喷一遍,不论有没有用,心理上好歹都好受一些。
他也是什么都不怕,就怕万一自己传染上了病毒,害了妻子和孩子。
唉,做医生,做个有家庭的医生平常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一到了这样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家人,因为家人不仅要担心他的安危,感染病毒的可能性也最大。
那天,他回家,吃饭前,他把自己吃饭的筷子、碗用开水烫了又烫,吃饭时,他自己盛饭,妻子看着他,一直都没有做声,可在看着他端着碗到阳台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时,妻子生气了,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时,一把扯下他戴的口罩,把他的碗端过来朝自己的嘴里扒拉了好几口,就在他错愣着,不知道妻子怎么了时,妻子眼泪哗哗地看着他,说道:“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我不怕你有病传染我,就怕你跟我生分,你记着,老方,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
那一刻,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生疼、生疼的,他一把抱住妻子,颠三倒四地一会说谢谢,一会说对不起,全然没有了作为院长和医生的镇定自若。
虽然他在家里时开始和妻子孩子一起吃饭,但是他在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自己被确定传染了非典,他就不会再回家,他一定不能给妻子孩子带来任何麻烦,名呀利呀的,他这辈子都不图,他就只图自己的亲人都好好的,好好地生活,好好地活着。
有没有他,都好好地活着。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担忧的危险会突然间落到安医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