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4. 不翼而飞(2 / 2)半山树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笼络没什么,时机却有点儿微妙。”太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这个时候来?

“该不会是世子私自离京的消息泄露了,太子上门试探?”

“不会吧……”

车厢内两人窃窃私语。

车厢外,道悲轻轻拍着马臀,听车轮辘辘循环往复,把今日之前的一切抛在脑后。

春风轻轻地吹,他没有回头。

……

我是谁,我在哪儿?

蒋酬志茫然环顾漆黑空荡的溶洞。石笋如林,钟乳低垂,阴影里藏着无数可疑的魑魅魍魉。

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蒋酬志回头。

一张恐怖的脸几乎贴到他脸上。这张脸生满了黑毛,双眼向外鼓起,红肉外翻的嘴唇一直咧到耳根,牙缝散发出腐食的恶臭,两根半尺来长的獠牙狠狠朝蒋酬志脸上刺下!

“鬼媪蝙蝠!”

蒋酬志大叫,失手打落了桌案上的茶盏,咣当一声,惊得他回了魂。

幸好只是个梦。

陆九州在外边哐哐擂门:“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也有事。

蒋酬志发愁地揉了揉眉心,特使大人捧着舍利子欢天喜地地走了,扔下周家这个案子他要怎么整理通判案卷呢?

活尸杀人,显然证据不足。况且尚有许多细节他自己还没问清楚,胡编乱造就怕会有漏洞啊!

愁愁愁,白了大人头。

“大人!”陆九州扯着嗓子又在外头哐哐擂门。

这次却是有客到了。

莲生身着玉色僧服,丝绦碧绿袈裟浅红,右眼下一点胎记殷红如血。他眉眼间阴霾散去,唯有一股勇猛精进的决心闪闪发亮。

“阿弥陀佛,蒋大人近日可好?”

“不好,本官一点儿也不好。”

莲生微微一笑:“大人是因为周家的案子烦恼?小僧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蒋酬志喜出望外,急忙令陆九州斟茶倒水,然后嘱咐:“守在外面,别让任何人接近!”

其实他想多了。现在整个戒台县沸反盈天,到处都在宣扬着活佛大慧禅师降妖除魔,乃维摩山大佛转世托生,虹化飞升之日山峦震动、地涌清泉、日月星同辉……

更不用说五色舍利出世,震动天下。

谁还理会周家那点破事儿——恐怕只有直接责任人蒋酬志大人。

莲生低头握着茶盏想了想,这一切,还要从薛家那个好赘婿,薛长忠说起。

“当晚,薛长忠初到戒台,恰逢渔樵居士外出,返回云鹤别院的途中,他遇到了柳爱娇。”

于是引发了后来薛家三姐妹上门大战柳爱娇的一幕。

这场骂战没有结果,薛家三姝悻悻而归,以为薛长忠只是身上银钱被搜刮一空。

她们不知道,这里隐藏了更可怕的阴谋。

在柳爱娇家中,蒙面的大悲狮子大开口要价五百两,否则就要告薛长忠奸污之罪。

薛长忠从头到脚搜遍,只堪堪凑出十两。柳爱娇鄙薄的目光和大悲的威胁一样,冰凉而沉重,几乎压断他的脊梁骨。

他会被薛家三只雌老虎剥皮拆骨,活活整死的!

薛长情急之下竟然逼出一条毒计——他将薛家与渔樵居士相约,一万两买墓地冲阳之事和盘托出。

“银子如今就在云鹤别院,你们若有本事,大可劫了去!”

万两猪腰银?

大悲蒙面巾下的肥肉抖了抖。

渔樵这下地狱的畜牲!维摩寺出人又出地,冒着声名尽毁的风险操持藏尸,每单生意才分到一千两。渔樵居士嘴上说得漂亮,有福同享,一人一半,实际一人独吞了九千两!

大悲气红了眼珠子。

打劫薛家?不,不必。

“次日,大悲以维摩寺执事的身份直接找上云鹤别院,假冒渔樵派来接洽之人,截胡了这单生意。”

莲生喝一口茶,继续说道。

“有薛长忠里应外合,薛家也不曾起疑,毕竟吴老实的棺材确实落到了大佛腹中,冲阳之事成了。但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渔樵居士知道了,他几次威胁大悲将银子吐出来,二人甚至曾在街头起了争执。”

“薛长忠第一次造访周家,就引起了周沛的怀疑,他冷眼旁观大悲捣鬼,跟踪薛家落棺第一次下了溶洞。在洞里周沛遇到诈尸,中了殃气之毒。”

“大悲和渔樵最后一次争吵发生在周家,激动中渔樵居士提及当年东郊锣鼓寺杀人之事,引大悲起了杀心。”

莲生说到这里,顿了顿。

“后来的事,大人已经知道了。”

蒋酬志曾经亲耳听周沛讲述过当晚的事。大悲扼死渔樵居士后离去,莲生被误当作凶手,道悲为了维护莲生,在殃气之毒的催化下大开杀戒,手撕了整个周家。

“本来周沛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只要装聋作哑假装失魂,官府查不出真相,日子久了自然就当悬案搁置了……阿弥陀佛,大人莫怪。”

蒋酬志尴尬地搔搔头。

这桩怪力乱神的灭门案本来正是奔这个方向发展的,谁会怀疑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呢?

直到弗四娘出现。

“然而,弗神捕出现了。”莲生像是听到了蒋酬志的心声,接着说道:“她盯上了维摩寺,周沛担心她查到小僧身上,想干脆解决掉大悲。”

“所以他搞塌了县衙的屋子制造假象,又画了图,引老陆带他去维摩寺?”蒋酬志一点就通。

莲生:“阿弥陀佛,正是如此。”

“回想惨案当晚,周沛的言行举止犹如邪灵附体,灵猫也证实了这一点——它本是周沛一手豢养,却反目抓伤了他。再加上最近寺中流言四起,说夜里能听到猛鬼发笑。”

“这些都太不正常。”莲生扳着手指一样样细数:“周沛联想上次遇到的诈尸,担心大佛腹中再生妖物。所以他假扮薛家赘婿吴老实,以托梦还魂为由,哄骗薛家再次上山,逼大悲打开溶洞。”

接下来的事,都是蒋酬志亲自经历,无需赘述。

蒋酬志心中捋了捋,串起所有前因后果,突然一拍大腿:“这么说来,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莲生在泉边打坐一整夜,以至于感染风寒,哪里是为了什么感悟。他只是坐在大悲禅房的必经之路上,阻止周沛对大悲下杀手!

当蒋酬志要带周沛走,周沛假装慌不择路地撞向大悲,也是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杀他,结果,再次被带病赶来的莲生阻止。

大悲死有余辜。

莲生却不愿搭上周沛。

他当时想,万一周家的案子破不了,周沛侥幸逃脱,他们兄弟二人便离开戒台,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他料错了开始——弗神捕谈笑间轻松揭开了真相。

他更料错了结局——兄长非但没有斩首,更以侏儒之躯当上了王府侍卫。而他,可以继续留在维摩山礼佛修行,为师父和兄长祈福。

都挺好。

说到这里,蒋酬志突然想起一件事:“其实本官心中始终有个疑问——世子为何会知道有五色舍利之事?”

大佛坍塌得十分突然,完全是郭丹岩随机应变,临时起意。大慧禅师则是被官兵逼不得已,为了保住三百多条性命才自焚圆寂。

一切都不在计划中。

世子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大慧禅师体内有五颗舍利子?

莲生摇头,这也是他最大的疑惑。

二人一时无言,相对默默,室内静了下来。最后莲生笑道:“大人他日若得空,不妨上寺里来,小僧再为大人泡一杯蒙顶甘露。”

连蒙顶甘露也教了,蒋酬志眼眶微热,大慧禅师后继有人,幸甚。

未知苦楚,不信神佛。

房门外,陆九州背靠墙壁伸了个懒腰,日光晒得人皮肤发烫毛孔舒张。

“快要立夏了,今天回家得吃豌豆糯米饭,再来个囫囵蛋”。

他愉快地想。

……

“殿下这是?!”

“皮外伤,不必紧张。”

太子一抬眼,将周海未出口的话统统堵了回去:“黄歇现在何处?”

周海忙回道:“老奴给他赁了处宅子,他一直在等殿下的旨意。”

“好。”

太子由莲西伺候着,换上一件全新的绛地交龙锦常服,宽袍大袖掩去了臂上的伤痕。

“让他去护国公府走一趟。”

周海小心翼翼地请示:“殿下,黄歇此去的任务是?”

太子唇角一勾:“见世子。只要黄歇见到护国公世子,一切自有分晓。”

——郭丹岩,你究竟是不是个冒牌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