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遇袭,血甲军训练有素阵脚不乱,余人立刻围拢背部相抵,警惕地扫视周围。方圆阵型防御密集,专门应对猝然发动的近身攻击。
没人敢再次点火。
夜色像幻术大师手中的黑布,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明知其中将有变化发生,却猜不透是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树丛里慢慢伸出一双小手,抓住尸首的足踝偷偷摸摸地往里拖了拖,然后在尸首腰间摸索着。
箭囊……短剑……有了!
小手在黑暗中熟练地探索着:臂、弓、弦、机,很好,是连弩。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又有两名血甲军倒了下去,喉间插着弩箭。方圆阵被打乱,瞬间折损三分之一的人手,让血甲军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这场狩猎是相互的。
这个认知来的有点儿晚。
混沌的黑暗中,一抹幽幽的刀芒似乎闪了一下。一名血甲军脸上一热,同伴颈项间喷出的热血糊了他一脸,火烫般刺痛。他忍不住抬起手擦拭,手才刚刚抬起,肋下忽然剧痛。
一柄如雪的薄刀准确地插入他的心脏。
黑影一闪,消失在树后。
还剩四人。
剩下的血甲军已经完全懵掉了,这哪是狩猎,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树丛忽然簌簌作响,一个血甲军仓猝抬手四箭连发,声声扑哧入肉。
射中了。四周安静了一瞬。
“我好疼啊……啊啊啊……”
蓦然,一个人猛地坐起来,厉声嘶叫,竟然是最初被发钗射死的血甲军!
诈尸了!诈尸了!四名血甲军头皮发麻,差点儿连魂都吓丢了,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
尸首后掩藏着一双稳定的小手,接连扣动扳机,箭无虚发,射爆一人后脑勺,正中另一人背心。
又一道暗芒稍纵即逝。
一颗大好头颅噗通坠落。
最后一名血甲军两股颤抖,眼看一个模糊的、恶魔般的人形在黑暗中慢慢浮现,他崩溃地大喊:“杀了我吧!杀了我!”
“……”
玄邃如他所愿地补了一刀。
弗蓝怀疑地问:“他是不是喊错了?”
……
“这场战事来得好蹊跷。”
少年修长白皙的指节敲了敲桌案:“派几个金梅去彻查一下,孤不放心。”
周海:“殿下担心护国公?”
少年太子凝视着窗外大团的白云,白云千变万化,哪一种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郭襄山有些真本事,只是多年来始终被那人压着一头,如今海阔凭鱼跃,孤担心的倒不是他。”
少年紧抿着唇。
“孤始终觉得,北魏此时来攻,其中有些不对的地方。这种感觉……倒很像八年前,相王回归那一仗。”
……
拓跋宏烈属龙,俗话说龙狗不到头,狗冲龙,血八打小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狗。
果然是龙狗冲克。
血八最终还是被断尾狗按倒在杀人谷外,距离谷口仅一步之遥。
恶犬像一团黑风直奔血八的喉咙,腥臭的口水四下飞溅。血八横臂抵挡,听见锋利的犬齿刺入血肉、摩擦臂骨那令人牙酸的声音。
血八强忍疼痛,另一手猛击断尾的腹部,这畜生呜咽一声,松了口蹿回血九脚下,龇牙低声咆哮。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血九一言不发弯弓搭箭。
许是心理作用,血八被瞄准的眉心感到一阵麻痒。
弓开,弦吱吱作响。
时间似乎在这里静止了,只有冷风如同宿命的丝线,在两人之间不停纠缠。
血八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原来绝望的滋味如此不甘,难以下咽……他的眼睛忽然又睁开,用力眨动了几次。
“嘶,嘶嘶。”
血八从齿缝里挤出几声冷笑,然后变成难掩喜悦的大笑:“刚才是不是很开心?真以为能杀了我?嗯?狗娘养出来的狗崽子,你永远只配给老子钻裤裆!哈哈哈哈……”
血八笑着笑着突然翻脸,怒喝一声:“你敢奈我何?!”
血九的脸色一寸寸冷下来,呈现极为可怕的铁青色。
箭,已在弦上。
却不得……发。
一条长长的火龙在林间蜿蜒出现。有人在欢呼“在这里!”看不清是第八军还是第九军,但大军已到,血八安全了。
如果血九的耐心稍差一点,说不定会破釜沉舟,干脆一箭射死血八。今天不是小打小闹,血八一定不弄死他不算完。
但血九是猎人出身,相信只要有一口气,再绝望总有翻盘的机会。
他为了坐上第九军统领,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和努力,不能为了这个废物放弃。
血九缓缓收了弓。
……
信女峰右侧山腰之上。
弗蓝看着脚下逶迤如龙的火把大军,有点发愁地望向玄邃。
玄邃正在砍一种岩石缝中的植物,一边道:“这是大芦藤,又叫扁担藤,你看——”
弗蓝惊讶地看到,居然有汁液从大芦藤的断口喷泉一般涌出。清甜的液体滋润了二人火烧火燎的喉咙,也舒缓了饥渴的胃部。
好喝停不下来,弗蓝快活地吁出一口长气,忽听玄邃惊讶地“嗯”了一声。
从这里可以看到杀人谷谷口的情形。
火龙原来由第八军和第九军共同组成。第八军显然是收到血九出动的情报,赶来支援血八,第八军一动,必然又牵动整个第九军。
两军不知道密林里才上演了一出谋杀未遂,都以为现在应该各凭本事搜山。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血八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搜山,也不是报复血九。他往前走了几步。
他闯进了杀人谷。
从血九的角度看来,血八突然消失在两山夹缝的黑暗里。他挑逗的声音从谷中隐隐约约传来:“血九……狗崽崽,你有种过来呀……”
血八已经掌控了局面,他现在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杀人谷里到底有什么?
来都来了。
……
玄邃摸摸鼻子,无语望天。
弗蓝见他脸色极为怪异,问道:“怎么?”
玄邃对她敞开双手,比划了一下:“既然这样,我们来搞一个大的!”